第二十章 里萨：战争的意义 (第2/2页)

到达便立刻掀开衣服，照着自己的伤口怼了下去。

    狭小的空间立刻弥漫起一阵焦糊味，还有令人心麻的“滋滋”声。

    他在用高温烧焦皮rou堵住伤口，以达到止血的目的。

    索罗涅夫眼角抽了抽，他不得不承认这位不到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的确配得上他的职位。维和部队里有人说他极端，但没人否定他的能力。

    “关于我的预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程止戈死死握着发热器，热气蒸腾扑到脸上，汗水大颗大颗往外冒，身体止不住地抖动，疼得说不出话来。等他终于烫好了后背的伤口，才虚弱的回答道：

    “不怎么做，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索罗涅夫反问道：“什么叫必要的牺牲？有些事情明明可以避免。”

    “我们没有时间。”

    “那你还打算统治这颗星球多久？仅仅是因为没时间，那些无辜者就该做出牺牲是吗？”

    这话终于惹恼了程止戈，他压着声音，字字清晰：“被欺压的居民不无辜？那些再也开不了口的人不无辜？难道关起来就算结束，判了刑就等于他们制造的苦难不曾存在？你明不明白，如果放过这一批，将来还会有多少人遭到剥削，你能对他们负责吗？

    “矫枉必须过正。”

    “你真是个疯子。”索罗涅夫被这番话惊到了：“难道你还想改变帝国体制不成？”

    程止戈坚定道；“里萨的问题需要里萨人民动手解决，最后的成果自然也属于他们。”

    “你在煽动造反！”

    “你在阻挠革命。”

    ······

    这些对话后来被那位士兵写在了日记里，最终收入史书。

    林承洲翻阅资料，把里面写的每句话记在脑中，一一与印象中的人对应。

    地位、荣誉、财富、权力，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程止戈视如敝屣。岁月可以磨平他的棱角，但没有让他软弱一分。他学会了优雅的接受糟糕，却并不代表他会承认所有。

    时间把他的性格伪装成椭圆的两个焦点，人们只能站在一端观察，便只以为他是圆滑的，往深了走走才能看到被他深藏的年少时固执的自己。

    到了关键时刻，他会使出雷霆手段，执着的将所有人带入他选定的方向。

    那时，人们便能从他身上认识到，一个人的性格是极其复杂的，卑鄙与伟大、恶毒与善良、残酷与仁慈可以毫不排斥的并存于同一颗心里。

    林承洲垂下眼帘，心道：而构成这一切的底色，是对人类的怜悯。

    ······

    那个逃出的omega带来了驻扎在外的军队，被押走前，索罗涅夫问了最后一句话：“你命令了那么多人去死，那你呢？你会拼上一切直到牺牲吗？”

    彼时，程止戈被赶过来的战友徐溪林按着清理创口注射药剂，竭力平稳声线回道：“每一次战争，我都冲在前线。”

    索罗涅夫看着他，又看了看选择了对方的里萨士兵，自嘲一笑。

    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见面。

    他走后，程止戈遣走了身边人，只留下徐溪林，问：“你向委员会提交的报告有结果了吗？”

    “有。”

    今年已是斯佩科特王选区执政第九年年末，明年就要开始新的选举。徐溪林低声道：

    “委员会同意，拿里萨星的恢复治理作为优先考核指标，透明政府提案摆上了日程，迟早公布。我想，有它在，里萨人不会接受再别的治理方案了。”

    “那就好。”程止戈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松了口气，转而问道：“维和部队里其他人什么反应？”

    “索罗涅夫没想把星际维和中心牵扯进来，一旅其他人不知道本次行动。监狱那边还在审查到底是谁联系的他，从刑讯办公室借来俩测谎仪，估计快了。不过我得提醒你，虽说一旅没有咱们坚定，但他们懂的比咱们这帮兵痞子多，搞内部清查不能全换了。”

    “AI培养的怎么样？”

    徐溪林脸上流露出一点不自然，程止戈没错过。

    所谓培养AI，其实就是用大数据人工智能代替人类，从古到今已经屡见不鲜，每一次信息大革命都会导致大批人下岗。程止戈提的，也只是比较特殊的一类，建立核心模型，喂给算法大量个人行为信息，只要数量足够，制造的AI面对问题时就能做出和真人一样的反应。

    帝国法案里这种手段是明令禁止，一经发现必须销毁，但战争时期例外。

    “养不起，科技水平不够，卫星还用不了，最大的几台计算机都被用来实时更新名单了。唉，归根结底还是里萨科技水平不平均，量子级的就那几个，更别提其他的......”徐溪林摸了摸鼻梁，回答道。

    程止戈站起身来，穿上衬衫，背对着他说道：“对我，你装没用。”

    “哈哈，好吧我想的是我觉得我能平衡好其中关系，不用担心。”徐溪林干笑两声，见程止戈走了，问道：“你要去哪？”

    “费瓦迪湾，那里在交火。”

    答案毫无新意。

    他们像个战争贩子，往来于各个战场。

    程止戈并非不热爱和平，徐溪林也一样，只不过对于战争，他们有着高度相似并且区别于他人的理解。

    战争是什么？是灾难和痛苦，还是虚伪的荣耀？

    人类历史上曾经有一个大国，经历千年战争，在重塑山河后选择坚守自我。但边境之外，仍有无数虎目光虎视眈眈，还有战败后“反战败”，历经百年依旧贼心不死的民族。

    他们从商业、文化、政治、教育、媒体以及其他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入侵，不遗余力的在各类文学作品中大肆宣扬和平，展示战争的危害，以施暴者后代的身份洗脑受害人：“放下仇恨，是罪恶的。”

    暗地里制定各种侵略方针。

    据不完全统计，“和平年代”因生物武器造成的非自然流行病死亡人数多达两亿，无数人在自己最普通的年纪，思想完全自由准备实现梦想的时候，突然迎来病痛，在疾病折磨中落下终身后遗症。

    或许和平从未真正到来，或许从来没有真正的和平。

    战争就是，不把他们打服，不彻底根除，他们永远会觊觎我们广袤的土地，丰饶的资源，以及我身后的人民。

    里萨事件了结后，军事法庭上，面对斯佩科特政府的控告，是他做的程止戈全盘认下，并表示从不后悔。

    裁决结果也很明朗。

    由于保留了完整的证据链，中央不少高官纷纷落马，第二年选举，斯佩科特王选区以极其丑陋的姿态被踢出局——三大元帅同时使用一票否决。

    功远远大于过。

    卡伦纪578年，全世界见证下，特伦索斯特帝国最年轻的少将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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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授勋仪式上，程止戈站在最受瞩目的位置，看着属于他的徽章被国王拿过来戴在他肩头，心情不可谓不激动。

    十年前，他还是个愤世嫉俗的少年，需要兄长庇护。十年后，他的行为被世俗认可，亲手为自己加冕。

    ······

    卡伦纪580年一艘飞艇上，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小时，林承洲看完了两遍资料，抬手打了个哈欠。

    这一举动被程止戈看在眼里，他随即取下自己右肩的军徽，握在手中。

    “嗯？”林承洲把脸凑过去，问：“干什么？”

    程止戈答：“会硌到你。”

    “哦～那我不装了。”

    语毕，他省略流程，直接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