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愿神佑你 (第2/2页)

厌她。

    可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她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样子。我们惺惺相惜过，也针锋相对过，可我们很少像现在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天，更谈何是她以这么一副示弱，略微有些狼狈的样子出现。

    几乎是瞬间，我似乎又看见了我们初次相遇时的那个她，在情感上，我已经相信她依旧是刚认识时的善良美好，而理智上，我却要保持冷静谨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她此次又是否只是出于玩弄我的心态。

    沉默良久，我和她同时开口。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我怔住，她也一愣，随后又早有预料般坦然一笑，她的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一起，道:“你这么一走，我们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等到联谊结束，我就会回去，你也会回去，回到王国我们不是依旧可以见面吗？难道说，你不准备回到王国了？”我盯着她的眼睛问她。

    她躲开我的视线，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道:“我讨厌你，不知出身却可以得到巫师的赏识——在你之前，我已经通过了巫师设置的考核，如果没有你，那拥有巫师传承，坐在这辆马车上的人就是我了。”

    她低着头，道:“巫师传承是我从小的梦想，我有天赋，也付出了很多努力，所以我不认为你比我更有接受巫师传承的天赋，但巫师选择你，而不选择我，我也不认为他选择你是因为你用了某种不正当的手段。我不承认你比我更有天赋，我也不觉得你没有资格接受巫师传承。”

    “就是这种很矛盾的心理。你抢了我很多东西，巫师传承，来这里的机会，尊贵的身份——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是他的女儿，你的出现抢走了很多本来应该属于我的荣耀。”说着，戴莉娅抬起头与我对视，她一字一顿道:“我讨厌你。”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一种类似于自我剖析的话。原来她也同我一样对彼此的感情复杂。我的心里只剩这么一个想法，基于这个想法之上，哪怕她口口声声说着讨厌我，我也没有感受到恶意。

    更为深沉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讨厌与惺惺相惜混为一谈，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惺惺相惜的爱，道不同的讨厌，针锋相对的恨，爱恨像一口醇厚的烈酒在时间中尘封发酵，等到多年来打开时，随着记忆一同如潮水般涌来的，还有掺杂着恩怨纠葛的的酒香。

    “但是现在我要走了。”她说:“我不讨厌你了。”

    “你要去哪里？”

    “乌托坦王国。”她道。见我想张口说话，她像是早就预料到我会说什么一样，打断了我开口的机会:“这么一行人里，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只是去联谊的。只有你，是真的去联谊的。”

    她的表情平淡，甚至没有最开始的情绪起伏大，却一字一顿的说出一个可怕的真相:“王国想要和乌托坦王国永结同盟，单靠这次联谊远远达不到王国的目的。所以——除了你以外，此行所有未婚小姐都是带着联姻的任务来的。”

    我猛然站起身，被她拉住。她轻轻拉住我的衣袖，只是沉默的看着我。

    “我的父亲早已有联姻人选，如果不出意外我此去就是去完婚。我的联姻对象家族势力庞大，听闻规矩森严且刻板，如果不是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面，我也再也没有机会和你说这些话，我一定不会在今天告诉你的。”

    黛莉娅缓缓站起身，和我做最后的告别:“如果有机会我会写信给你，但是现在我们都要走了。我已经耽误你很长时间了，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要误了时辰。”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道:“说真的我其实没有办法理解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在我针对你的时候你明显很愤怒，却总是对我抱着可笑的善意。虽然你的真诚确实会让人动容，但是有心之人会把这看作你的愚蠢。”

    “因为我从来没有打算和你做敌人。”我说道。马车外响起那个骑士独特的嗓音，提醒着我们叙旧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我站起来，心里惆怅的厉害。我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在心口画了个十字做祈福。

    我说:“愿神佑你。”

    我一向不相信神这种虚妄的东西，但黛莉娅相信。不可否认神——这是一个良好的精神支柱，如果把它当做慰藉，我想我或许也可以信奉。

    黛莉娅高高地仰起脸，我看见晶莹的泪珠滑过她的脸庞，像是雨后夏荷上清莹的水珠，似落要落，最后又随着她的动作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落入层层交叠的裙摆中。

    她说:“愿我们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