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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是疯了。”

    郑孟清绾了高髻，斜插一支金簪，不施粉黛，坐在软靠上，神情从不可置信转为无语。

    郑孟筠低下头，眼睛尴尬地瞥到别处去：“不行吗……”

    “你清醒一点。”郑孟清恨不得打开他脑子看看里面是有多少水，“郑孟筠，你是个男人，你说你能不能怀孕！”

    “我，我就是问一问嘛。”

    盈盈扶额：“阿兄，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明白你。”

    郑孟筠道：“你是不懂。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小丫头，不懂这些事情……”

    “我懂。”郑孟清纠正道，“但没有你这样在乎。”

    郑孟筠垂眸：“是吗……”

    “你若是喜欢孩子，去族亲中过继一个来便是了。”郑孟清叹了口气，“明烈那小侄子还不够你玩的？我看他每天都要爬房顶掀几回帐子吧。”

    郑孟筠笑：“那如何一样？不过颂儿是顽皮些，也就明烈和白音制得住他。”

    郑孟清越说越觉得好笑：“上回我与他父亲施针，他忽然从外头冲进来，看着他父亲腰上、腿上全是针，吓得大哭大闹，冲上来就要打我，说要救爹爹。”

    郑孟筠也觉好玩，笑出了声：“然后呢？”

    “然后？”郑孟清喝了一口水，耸耸肩“然后，他就乱叫着被白音拎出去了，之后又被白音拎过来给我道歉。”

    郑孟筠和明烈在西北玩了一圈，才回到王庭。半个月后，郑孟清以“水先生”的身份来到漠北十六部。梁都事已平，她这个“太后”反正也不临朝听政，私下出了宫也无妨，左右也不会走漏风声。

    明修腿脚的情况相当棘手，完全恢复回原来的状态几乎是不可能。事实上，郑孟清也并没有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的把握。

    先试着吧。郑孟清开始给他扎针、用药，陆陆续续地治了一个月，收效甚微。

    旁人是急，明修倒是看起来没什么所谓的，能治就治，实在不能，也便算了。

    闲下来的时候，郑孟清就也研究一番十六部的医术与草药。药材还需道地，这里的植物和中原大不相同，还颇是值得钻研的。

    又过了两个月，终于是有一点儿起色了：明修右边那条腿能自己抬起来一点儿了。

    这算是大喜事。几人开心地吃了一顿饭，饭后明烈和郑孟筠出去散步的时候，郑孟筠一直觉得胃里犯恶心，在路边便干呕了几回，但什么也没吐出来。明烈看他脸色不好，赶忙把人带了回去。

    郑孟筠一直脸色不好，说明明没喝酒，但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回去后，明烈赶忙是把在帐子里拣药材的郑孟清找来，问郑孟筠这是怎么了。

    盈盈摸上他手腕，脸色变了又变，可谓五彩斑斓，还不死心地让郑孟筠张嘴看了舌苔，最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犹豫一番，让明烈先出去，把明烈吓得不轻，以为是什么大病，最后郑孟清反复和他说不是治不好的绝症，别担心。

    终于把明烈弄了出去，郑孟筠一脸担忧地间盈盈是怎么了。

    郑孟清坐在他面前，正色道：“阿兄，你有孕了！”

    “啊？”

    “怎么会呢？”郑孟清仍然一脸不可置信，又捉了他手腕来摸脉，“不应该啊……”

    “盈盈，你说真的？上次不是还……”郑孟筠又想起盈盈上次为他诊脉已经是几个月前了，“这是，这是好事啊！”

    盈盈愁眉不展：“好事吗？算是吧。反正从今日起，我每天都要给你把脉。”

    郑孟筠有些没反应过来，之前他都快死了这条心了，哪晓得这孩子便这般不讲道理地来了。良久，他才站起来：“我，我们去和明烈说。”

    明烈懵了好半天，半晌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

    郑孟筠始终觉得孕育一个生命的过程很奇妙。从无到有，一个活生生的婴孩在他体内生长，呱呱坠地，多神奇！

    或许是托了郑孟清的悉心照料和她每日一碗苦药的功劳，郑孟筠的孕期相当平稳，生产也颇为顺利。

    是个身体健康的小姑娘，包在襁褓里，拿给郑孟筠看。小小的一个，红红的，面皮皱皱的。郑孟筠第一反应是，怎么这么丑丑的呢。

    明烈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郑孟筠几乎已经预见未来她被宠得和颂儿一样无法无天的样子了。

    他们的女儿满周岁的那一年，明修终于能拄着拐杖站起来了。这不算好消息，因为郑孟清正式宣告，他的腿就只能治到这里了，若想如常人般行走，几乎不可能了。不过，勤加锻炼，时间久了，或许可以舍弃了拐杖站立，也能扶着东西走路了。

    郑孟筠计划着等女儿大一些了，就带着明烈和她回梁国去，隐居，游山玩水，见见亲人故友。不过他没想到，盈盈说她也要走了。

    郑孟筠问她是否是回梁都，她摇头，说不是。

    郑孟清说，她原先便觉得梁国没有一部周全完善的本草，一直想着等赵赟登基了，她便撺掇他组织人去修。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求人不如求己，眼下她既然出来了，就不如她自己去写好了。

    这是个大工程，很难，郑孟筠说。

    她点头，对，但做个几十年，总是能成的。就从十六部的草药开始写，再一路回梁国去，边走边寻访，慢慢写着。

    郑孟筠觉得这真是太好了。

    郑孟清走的时候，天气晴朗。

    他们来送她。那天她穿了一身梅子色的短褙子，带着两个侍从，和他们道别。

    她走出了一段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朝明烈喊：“喂，舒明烈！”

    明烈愣住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她叫住。

    “我觉得，你可以当我嫂子了！”

    她飘飘然甩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明烈呆在原地。白音站在他身后，指着他大笑。

    郑孟筠也笑了。

    明烈这才缓慢地反应过来，问郑孟筠：“她现在才觉得我可以当她的嫂子吗？”

    郑孟筠笑出了声来：“我怎么知道，但现在你是得到她的认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