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暮s (第1/3页)

    沈决的公寓坐落在旧港区的边缘，夹在新与旧的缝隙间。从窗户望出去，一边是鳞次栉b的老旧唐楼，另一边是工业区改建的艺术空间。这种地理上的暧昧，恰好映照了她内心的状态——既无法完全融入过去，也无法彻底拥抱未来。

    她推开门的那一刻，身T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那GU支撑她度过一整天的坚韧，在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便完全瓦解。就像一个在暴风雨中苦苦支撑的行者，终於走进避风港，才发现自己的骨头已经散架。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双手环抱膝盖，让自己缩成最小的形状。

    关咏琪的质疑声还在耳边回响，程聿课堂上失控的画面在脑海中反覆播放，网络上那些恶意的猜测和嘲讽如cHa0水般涌来。但这些都不是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她能感受到这一切。

    每一个对程聿的指责，她都能感受到背後那种群TX的愤怒与恐惧——那是一种古老的、原始的猎巫冲动，将所有不解和恐惧都投S在一个目标身上。每一条恶毒的评论，她都能触及写下它的人内心那种扭曲的快感，那种通过践踏他人来获得道德优越感的病态满足。那些记者眼中的兴奋，是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那些网民指间的刻薄，是躲在屏幕後的懦夫对真实世界的报复；甚至关咏琪话语下隐藏的失望，也带着一种沉重的、对理想破灭的哀伤。

    这些情绪像千万根细针，同时刺进她的神经末梢，每一根都带着不同的毒素，让她的灵魂千疮百孔。

    她尝试站起来，但腿软得如同棉花。从客厅走到厨房倒水的简单动作，此刻都需要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动。她的手颤抖得如此剧烈，以至於杯子与水龙头相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

    她知道这是共感过载的症状，身T对情感冲击的自然反应。太多不属於她的情绪同时涌入，超过了她JiNg神的承载极限。这种状况以前也发生过，通常她会找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关掉手机，拉上窗帘，用几天时间慢慢恢复，像一只受伤的动物T1aN舐伤口。

    但现在她没有几天时间。程聿还在那个冰冷的拘留室里，面对着可能改变他一生的指控。她需要保持清醒，需要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成为他的支撑。可她自己都已经摇摇yu坠，如何去拯救另一个溺水的人？

    水杯从手中滑落，在厨房的瓷砖地面上碎成几瓣。清脆的破裂声让她猛地一颤，像是灵魂深处什麽东西也跟着碎了。她看着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每一片都反S着天花板上惨白的日光灯，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突然间，她有种想哭的冲动。不是为了程聿，不是为了案件的复杂，也不是为了职业生涯可能面临的危机。而是纯粹地为了自己——为了那个从孩童时代起就学会承受他人痛苦、却从未被真正理解的自己。

    从什麽时候开始，她习惯了做情感的容器而忘记了自己也需要被倾听？从什麽时候开始，她的存在价值完全建立在对他人的帮助之上，以至於忘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她蹲下身开始收拾碎片，每捡起一片玻璃，都像在收拾自己破碎的某个部分。锐利的边缘划过指尖，带来一丝真实的疼痛，这种属於她自己的、纯粹的感受反而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手机响了，是张立伟的来电。

    她深x1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程聿已经被带回警局了。」张立伟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复杂，「他很配合，没有反抗。奇怪的是，他主动要求见你。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要求见律师。」

    沈决握着话筒，感到一阵头晕。她想像着程聿在那个b仄的房间里，面对着怀疑的目光和冰冷的程序，依然想到的是她。

    「我知道了。」

    「沈决，你还好吗？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今天一天，你的状态都有些……」张立伟yu言又止。

    「没事。明天我会去警局。」

    挂断电话後，她继续收拾碎片。每一个动作都机械而缓慢，彷佛这样专注於具T的物理动作，就能暂时阻止思考，暂时逃避那些如cHa0水般的复杂情感。

    夜sE渐深，旧港区的喧嚣慢慢安静下来。偶尔有摩托车从楼下经过，引擎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夜的深处。公寓里只亮着厨房的一盏台灯，橘hsE的光圈很小，将她包围在温暖里，但温暖之外是更深的黑暗。

    她终於收拾完所有碎片，仔细洗了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身T放松的瞬间，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出。不只是今天的，还有积攒了很久很久的——每一个案件中受害者家属的绝望，每一次共感中他人灵魂的创伤，每一个无法破解的谜团带来的挫败感，每一次因为「太敏感」而被同事误解的孤独。

    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一滴，两滴，然後如断线的珍珠串，怎麽也停不下来。

    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她允许自己完全地、纯粹地为自己哭泣。不是为了别人的痛苦流泪，不是被他人的悲伤感染，而是为了自己那个疲惫不堪、千疮百孔的灵魂而哀伤。

    门铃响了。

    声音轻柔，只响了一下，像是按铃的人也不确定这个时间是否合适。

    沈决惊了一下，迅速用袖子擦乾眼泪。这个时间会是谁？她很少有客人，更别说在这种状态下。

    她走到门边，从猫眼望出去。程聿站在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