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停歇的航船载着母前往神允之地（一发完） (第2/2页)



    房间里正在帮儿子收拾行李的父母见状发出善意的笑声，显然对这对精灵般美丽出色的儿女颇为得意。

    而在笑容背后，两人的眼中却掩盖着深深的忧愁。

    嘀嗒嘀嗒

    没人知道这艘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某天清晨，勤劳的渔夫来到海边，准备织网启航，却发现原本空旷的港口突然出现了一艘遮天蔽日的大船。

    这艘航船来得蹊跷，船上的乘客更是令人称奇。

    有人在船上看到了数十年前就应该死在海难中的叔祖父，有人看到了因为患上绝症出走求医十余年的邻居，有人看到……

    关于这艘航船的来历越传越离奇，人们逐渐达成了共识——这是艘能永生的航船，任何人，就算是行之将死之人，只要登上船，就能活下去。

    嘀嗒嘀嗒

    这座边陲小城，终日萦绕着海风和欢歌的街道上，如今关门的店铺有十之八九，路上一片萧条景象。

    人们关上门窗，和家人们小声讨论着不算秘闻的秘闻——这艘航船，离港前可以搭上十个乘客，竞价而上。

    年迈的神父，从功德箱里倒出所有的钱币，堆成高高的金山堆，顶着众人愤怒的目光，拿走了一个名额。

    城中最有名的交际花，抱着自己睡觉都不离手的首饰盒，一个接一个如流水般掏出价值连城的珠宝，对着人群中曾经的恩客轻佻地飞吻，拿走了一个名额。

    还有，还有…老琼斯家的罗伊

    他是小城出了名的病美人，每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经过他的窗台，路过的人们几乎同时抬起头，痴迷地看向推开窗扉，睫沾朝露的翡冷翠玫瑰。

    他带着琼斯家族几代经营的一半家产拿走了最后一个名额，没有人指责，没有人嫉妒，有的只是从此不再能见到这道小城中最靓丽的色彩的遗憾。

    嘀嗒嘀嗒

    临别前最后一个夜晚，莉莉安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固执地要让哥哥再给她讲上最后一次睡前故事。

    “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莉莉安？”罗伊放下童话书，帮已经陷入好梦的meimei掖了掖被角。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客厅里灯火通明，沙发边放着大大小小打包好的行李。

    灯光打在鬓生白发的父母脸上，两人静静地挨坐着，一言不发，他们不是尚且天真的小女儿，冥冥之中已经意识到，就算罗伊上船后真能病愈，或许，这也会是他们之间，最后一面。

    嘀嗒嘀嗒

    天蒙蒙亮的时候，罗伊就登上了船，沉重的行李被沉默的侍者接过，他两手空空，好奇地打量着这艘航船内部。

    他没有注意到，除了刚上船的几人外，自甲板上走过的其他人，多是低着头，沉默而快速的走过。

    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小城，如今看什么都新奇，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连船上的桅杆都能兴致勃勃地盯上好一阵。

    嘀嗒嘀嗒

    正当他无知无觉地观察时，胸口突然传来了灼热之感，他皱眉低头从胸口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金色怀表，是meimei在前一夜送给他的离别礼物。

    “这是我从一个老婆婆那里买到的，她说会给人带来好运”莉莉安固执地盯着他把怀表收起来才罢休。

    不知道她又是被谁骗了去，表盖上甚至还有许多道划痕，勉强凑成了一个古朴神秘的图案。

    嘀嗒嘀嗒

    他猛然抬头，张望四周，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野兽进食般的声音。大概是错觉吧…他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被仆人请进了内舱。

    住的地方比他想象得要好的多，小却精致，高床软枕，小餐桌上盖着碎花的桌布，窗台上还有一束装饰性的迎春花……虽然现在早已不是春天。

    此外，他在房间里还发现了一些似乎是由上一任房客留下的东西——一本破旧不堪的日记本，怀着好奇的心情，他打开了本子，发现上面空无一字，又无趣地将它放回原处。

    船只即将启航，他坐在房间里，开始后悔没有正式地向莉莉安道别，他深吸一口气，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愿上帝保佑我们终将再遇…”

    嘀嗒嘀嗒

    房间里的可怜的羔羊，竟全然没有发现房间外的异变：装饰布料失去了光鲜亮丽的外表，船木腐朽蛀烂，被浓稠的黑暗填补了空缺，勉强维持着船只的外形。

    这艘航船如愿将父神指定的祭品骗上了船，终于完全褪去了伪装。船上的“乘客”也从衣冠楚楚的淑女绅士，变成了瘦长扭曲的怪物。

    1

    没有登船的居民惊奇地发现，船只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铺天盖地的触手，明明是极其恶心疯狂的画面，却蛊惑得人移不开眼。

    嘀嗒嘀嗒

    船上，罗伊还在如辛勤蜜蜂一样将自己的行李整理出来。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房间中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罗伊转过身，正好与那个不速之客对上面，那人肤色惨白，浑身上下唯一一点艳色就是嘴唇，朱唇似饮血般红艳，偏头时浑身萦绕着的黑气似乎具象化地点了点他。

    “是……新的贡品？”

    祂的瞳孔中有无数星子忽明忽暗顺着时间长河的轨迹移动，像是一片小型的星空，美丽，盛大又浩瀚，带着致命的非人的吸引力。

    罗伊被这双漂亮的眼睛所捕获，直到他的眼睛距离这非人双眸只有一拳的距离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脖子一轻。

    嘀嗒嘀嗒

    如果此时有人闯入，不论是多么沉静的人，都定会被这样的场景吓得尖叫出声。

    漂亮精致如假人的少年，怀里抱着鲜血淋漓的头颅，他冰冷的唇印在怀中头颅也逐渐失去体温的唇上，这却是不含任何情色意义的一吻。而祂抬起头时，终于露出了和怀中头颅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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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嗒——咔

    …嗒

    天光大亮，翡冷翠依旧不同寻常的宁静，它已成了一座死城。

    死去的城市叹息着，开始高歌，为它最后的，迷途的孩子：

    ——可怜的，可恨的，舍弃了未来的

    船上来来往往的“乘客”，慢慢在甲板上汇聚，一圈一圈围成周而复始的环

    ——朽坏的，疯狂的，杀死了过去的

    刚登船的乘客被堆在一边，支起白棱棱的骨山

    ——那万物的母吃掉你们，再娩出你们

    “乘客”拥着被围在中间的母神，祈祷，歌唱，喜悦地迎接新出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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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要扬帆了，用我的孩子做桨

    沉腐破旧的航船被海里无数双青黑色的手高高托起，推向未知的航道

    ——载着万物的母到达群星正确位置的节点

    航船离开了海面，它的周围是陨落星辰的残骸

    ——最后的清醒者，父神的眷族，可怜的羔羊，万物的母

    甲板上，刚经历一次艰难生产的母无力反抗，被纠缠的触手扯入下一次毁灭与新生的深渊

    ——祂与父神，同在群星之外

    真希望这场海上旅行早点结束

    ——□□于1459年10月24日登船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