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礼物 (第1/1页)

    埃蒙将军雷厉风行，很快就办妥了男爵一案，并上议处以绞刑，王国两大极刑之一。老国王很快批准了这份提议，而底层百姓当然乐见一个贵族被处死。这也是一个稀罕事儿，一走到酒馆就能听见民众议论这件事。

    而男爵的妻儿因为男爵杀人案被牵连，流放到极远的西边一处农场做苦力了。

    男爵被处以绞刑的那天，据说去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刑场上里三层外三层，那个时候我正在训练场专心的照顾金鱼草。

    尤金问我为什么不去。

    我抿着嘴，摇摇头，告诉他，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又俯身把一瓢水浇到金鱼草丛。

    尤金歪着那颗大脑袋，指着这片开得灿烂的金鱼草：“难道是浇花?”

    我笑了出来，尤金不知所云，只能抓抓脑袋继续帮我浇花。

    金鱼草在微风中摇曳，清幽的花香弥漫在空中，我祈祷它们能够感受到我的期待。

    尤金成为我的好朋友还要从我把创伤膏送给尤金后说起，那时我常常发现有人替我浇花，在我不懈的蹲守下，抓住了一次提两桶呼哧呼哧走到金鱼草丛旁边时来不及逃走的尤金。

    人赃并获，我走到他面前，还没来及的开口说话。

    他眼神挪到一边，突然说：“只是谢谢你的创伤膏。”

    看起来他的伤确实好了不少。

    那以后，我浇花便有尤金帮忙提水，效率一下子上去了不少，而尤金也因为和我成了朋友，再也没有人欺负他。

    那段时间我很开心，不仅仅是多了一个朋友，还有更多见埃蒙将军的机会。

    浇完花，尤金坐在训练场的土坎上歇息，明亮的蓝天和金鱼草丛在我身后愈来愈远，他黝黑的脸蛋上那双眼睛盯着我离开的方向，我不曾告诉人我去哪儿，但训练营无人不知。

    我走到埃蒙将军办公室门前，他依然坐在那里审视着文件，注意到我来了，便温柔地喊我进去。

    “老国王很是高兴，预计会有不少赏赐等着你。”

    埃蒙将军微笑地告诉我这件喜事，然而我对财宝的兴趣不大，注意力大半都放在他那只受伤的手上。

    感受到我关切的目光，埃蒙将军用右手一层层地摘下纱布。

    结痂的手心，像一条狰狞的蜈蚣盘踞在他的掌心。

    我震惊于埃蒙将军的愈合速度，也感慨神子的神奇，对将军的即将讨伐的忧虑也弥散不少。

    “羽子，过来。”

    埃蒙将军呼唤着我。

    我的心脏怦怦乱跳，身体迎着他炙热的目光走到他的面前。那样的距离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扫到我的脸。

    埃蒙将军注视着我的眼睛，不自觉地用左手抚摸着我的脸。

    “羽子，陪我去讨伐密林吧，我升任你做我的随行官。”

    左手guntang的温度覆盖在我的脸上，结痂的伤口像细密的刺磨砂在我的脸上，热痒难耐。

    “是，将军。”

    阳光正好照在埃蒙将军的后背，他的面庞平静柔和，微小的飞尘在空气中飞奔，仿佛奔走相庆的精灵，我小心翼翼地偏斜着脸，轻轻地卧在他宽厚的掌心里。

    埃蒙将军确信我会愿意随他一同去的，但这以后我会怎样，当年我不曾想过。

    老国王的赏赐足够大方，也许他知道我与这位鼎鼎大名的埃蒙将军关系匪浅，多少知道一些他的风流韵事，于是带了一些封口的意思在里面。

    一些民众终于知道调查杀人男爵一案的人是一个叫做羽子的少年，我在中央城也算小有名气了。

    在这层名气和埃蒙将军允许的加持下，我的升任很快就办理下来了。

    有军需官一大早就到训练营送来了我的随行官制服，为我量身定做的，整个王国还没有像我一般年轻的军官，一群少年凑到我的宿舍前，想要一睹这件制服。

    我很快穿上了这套制服，打开了门。

    那些少年眼睛闪闪发光，大多是羡慕的。

    我一眼就看见了人群边缘的尤金，他眼神没有羡慕，只是闪烁，随后举起手给我比了个大拇指。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他就离开了。

    窗户外的金鱼草在金色太阳下熠熠生辉，过去五个夏天，没有任何一天它们开得如此让人心神沉醉。

    年轻的军官，埃蒙将军的青睐。

    我走回东街，一路上不少姑娘为我抛来媚眼，可我一心只想快点、更快点去找埃蒙将军，走过酒馆、走过军务楼、走过鹅卵石小路，快走变成了小跑，走到那道熟悉的大门外，又突然停下。

    喘匀气息后，我再度整理了着装，这才忐忑地走进埃蒙将军的办公室，办公室空荡荡的。

    原来随着讨伐愈加忙碌的埃蒙将军正在会议，于是我又走出大门，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听着会议各个军官激烈讨论的声音，在里面寻找埃蒙将军的声线。

    太阳从东边走到我的头顶，又从我的头顶匆匆走向西边的山，冗长的蝉声从热闹归于孤寂，我怦怦跳动的心也变得平静。

    在太阳下山之前，我站起来拍拍衣服，准备走回训练营。

    埃蒙将军的亲卫突然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托着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

    他先是抱歉，随后打开了那盒子，里面红绒布中间放着一柄银白的匕首。

    “将军说，这是给您晋升的礼物。”

    我取出那柄匕首，上面没有与其他贵族似的镶满宝石，将它从刀鞘中抽出，刀身上刻着一支栩栩如生的金鱼草。

    金鱼草半开着花，根茎刚好缠绕在整个刀身上，形态好似一位慵懒迷人的夫人缠着她的丈夫。

    将军不曾忘记我。

    我高兴地向他鞠个躬，抱着那只盒子又小跑回了训练营。

    走到训练场的时候，夕阳刚刚趴在西山上，只留了一个尾巴还钩在山尖上。

    训练场只剩寥寥几人，尤金也在训练场上，他正练习着剑，挥舞着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剑身划过空气，发出小而尖锐的破空声。尤金力气很大，所有教官都一致的评价他是这个训练营中极有天赋的孩子。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同他分享我的喜悦。

    那时我还太年轻，不知道对于一个渴望向上走地少年来说，另一个人探手可取的名利对他来说多么刺眼。尤其是这人还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应该怎样对待这样的折磨呢？

    于是我看见尤金脸上不自在的微笑，可惜我沉浸在巨大的快乐中，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祝贺你。”尤金说。

    随后他看向了我那身剪裁细致贴身的制服，近距离用眼睛打量了一番。

    “你穿这身衣服很帅。”这下他是真心的在说了。“去密林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死在那里了，我可不会帮你照顾这片金鱼草。”

    他歪过脑袋，“明年我就能参军了，只要在比武里夺得十六强，我也能有一个军队官职。”

    “我相信你，尤金，你那么厉害，一定能夺冠的。”

    我笃定他一定能拿到第一，这句话让尤金转过头看向我，眼里充满期待，脸上藏不住自负。

    “那是自然的。”

    夏末的风转而变成了萧索的秋风，在哗啦啦的树叶响声中，我骑着马，跟随着军队向北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