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骂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改 (第1/1页)

    下午五点半，我和往常一样打车回到家门口，把钱扫给司机后拎着书包下了车。

    我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里，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习惯性地对着轮胎踹了一脚，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开门。我嘴里叼着烟，不紧不慢地从家里掏出钥匙，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就看到一双皮鞋被整整齐齐地摆在鞋柜上。

    妈的，方仁城回来了。

    我心里大叫不好，立刻抱着我的书包钻进院子里，拿着园艺铲扒开树下那堆土，从里面挖出一个箱子，一股脑地把我的烟和打火机全往里面塞，就在我盖上盖子的那一刻，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撞在我屁股上。

    我骂了句脏话，一转过去就看见方仁城站在我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背对着光，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脸是黑的，像小时候电视里那种怪兽。

    我出生那年我妈难产死了，我爸一直忙着工作，只有保姆一直照顾我，直到我十岁那年我爸被人害死了。我爸是给黑帮干事儿的，方仁城是他当年的手下，我爸信不过别人，咽气前的几分钟里把我托付给他，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我的监护人。

    方仁城就比我大十五岁，他没养过孩子，而且比我爸更忙，因为位置越高越赚钱，所以他一直在往上爬，说不定这几年已经爬到我爸那个位置了，他理所应当地跟我爸一样放养我，以至于我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抽烟喝酒打架什么都干。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老被老师请家长，他面子上挂不住了，他上个月开始突然就说要管我，还在我闯祸的时候用木棍把我打了一顿。

    从那天起我就和他越来越不对付。

    我故作镇定地看着他，却没想到他揪着我的衣领就把我往屋子里拽，他力气大得很，我怎么挣扎都推不开他——我平时群架能一个揍三个，但是面对方仁城，我毫无抵抗能力，物理上的。

    “我跟你说过什么。”方仁城进了屋往沙发上一座，把那包烟砸在我脸上，“好好跟你说话你听不进去，不挨打就不长记性？”

    我用沉默向他抗议。

    见我不说话，他直接起来给了我一巴掌，我被他打得发懵，他直接把我拽过去按在腿上，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撑起身子就要跑，方仁城这个混蛋直接把我两只手按在头顶，用他的领带把我绑住，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一条布绑得比手铐还紧的。

    我的校服是西式校服，不是麻布袋，他就顺手把我的皮带抽了出来，然后脱下我的裤子让我把屁股露出来，我刚要骂他是个流氓，屁股就一阵刺痛——他把我的皮带折起来抽我屁股。

    “住手！”我发了狂似的对他大喊，他却完全无动于衷，因为我根本跑不掉，最多就是摔下去，砸在地毯上。

    “再喊一句我就出去折木棍。”他说

    我真的快委屈死了，他是这世界上第一个敢按着我打的人，我爸活着的时候都没打过我。

    他又举起皮带打在我屁股上，我感觉我的屁股现在肯定红透了，我疼得龇牙咧嘴，但是最让我难受的是这种被扒掉裤子的羞耻感，我怕他打得更狠，于是一言不发地把头埋在沙发里随便他打。

    在又抽了我一皮带之后，他突然停下动作问我：“知道错了吗。”

    我回头瞪他。

    “多大个小孩就抽烟？”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我他妈的成年了，你还管这事儿？他显然把我的话当挑衅了，又给我屁股上来了一下，骂我在他面前也胡扯。

    这下我是真的崩溃了，我屁股很痛，心也痛。因为我爸那事儿所以我当时留级了一年，现在在读高二，但是我已经十八了。

    他连我多大了都不记得，现在却要在这里堂而皇之地说他要管我。

    他刚才再怎么打我我也没掉眼泪，但是一想到这事儿，我就委屈得直接泪失禁：“你出差的第二天就他妈是我生日！你连一句祝福都没想起来给我发，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关心我是为了我好，方仁城你这个混蛋！你继续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反正我不改！”

    我只顾着大喊，完全没注意到他已经愣住了，以至于在我喊完之后整个客厅都是我的回声。

    我气的不是他要管我，相反我很希望有人关心我，但是他跟我呆在一起六年连这些最基本的事儿都不记得却还要摆出一副好监护人的样子，我不服气。

    我已经很多年没人管了，不知道有家长是什么感觉，我像个流落在外的野狗。

    生日那天我跑出去跟几个哥们儿喝了顿酒，然后被他们醉醺醺地送回家，自己趴在洗手台前面吐，我发信息给方仁城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三天之后才回复我说不确定。

    看着朋友圈里同学跟他们的爸妈关系好得不行，我嫉妒又羡慕，我也想要那种感觉，我想要管教和关爱，不是他这样突如其来的管制。

    我就这样趴在他腿上哭，哭了不知道多久，我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帮我把裤子穿上，又解开了我手上的领带，让我回房间去。

    凭什么他能这样，随随便便把我抓过来打了一顿又让我哭，最后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回房间事儿就过去了。

    我不喜欢他这种脾气，他总是忽视我。

    我蹲在地上捡我的书包，里面没什么正经的课本和作业，只有游戏机和手机、充电宝，因为我不喜欢听课，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我时不时掉在地上的眼泪，又什么都没说。

    “凭什么…”我小声说着，“既然一开始就不想管我，那也没必要等我长大了再装模作样。”

    起身的时候我屁股上的皮肤火辣辣地疼，像是破皮了，但是我没有喊出来，抱着书包一瘸一拐地上了楼。

    到二楼的时候我听见他喊我名字，让我晚上别出门了留在家里吃饭，我没应他，直接进了我房间并且重重地摔上门，像是在发脾气给他看。

    然后我躲在门后面，继续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