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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1/1页)
    我从不后悔生了他。    我只后悔我为什么要生他。    如果在生产前我就知道生完孩子后是一地的鸡毛和蒜皮,我绝对早就把他打掉。    楼下的惊慌声还在持续,很哄闹。我抱着我的宝贝走到窗边,他哭得很厉害,可能因为他还是个纯洁的新生,见不得人的逝去。    哦哦哦,哦哦哦……我轻声诱哄着,把他兜在我的臂弯里,左右摇晃,我是承托他美梦的摇篮。    我瞟了一眼楼下,满地的血。    出事故的是个女人,浓稠的血上面是乌黑的长发。她被热心居民拖了出来,倒在地上,左腿不自然地拐在一边,不知道哪里的伤口一涌一涌,把白衬衣染得墨红。    女人还没失去意识,微弱地喘息。    看起来快死了。    我默然地想,表情宁静,我猜也很温柔,因为我的小孩已经陷入了梦乡。    女人似乎在看我,但我看不清,她那张脸不是血就是头发,乱七八糟的。    我伫立于原地,低头看我小孩睡得粉红的脸。    再等个十分钟,我就能去吃饭了。    我的午饭是隔夜的燕麦粥,说实话,跟屎一样。麦片本来就泛黄,放了一天,直接成了没有任何生气的焉黄,黏稠得能拉丝,看了就倒胃口。    我左手拿着勺柄,第一次有了喂自己吃饭的感觉。    填饱肚子,我看向一直稳稳在我手里安眠的小孩。    好想摔死他。    我平静地想,只要我手高高举起,再重重——不对,根本不需要用力,我只需要高高举起就够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动作,我怀胎十月又让我差点死在产床上的,从胚胎时期开始就靠寄生我而活的,尚没有名字的小孩就会这样死去。    可能会有点吵闹,但只要我戴上耳机,或者我像以前一样自慰一会,这个可怜的小宝贝就会死掉。    他打了鼾,轻轻的。    我凑近听,心里是无限的安宁,脑里是可怖的幻想。    楼下的声音更吵了,但我只能听得见我的小孩的呼吸,听不见一个即将死亡的女人的喘息。    那个女人还在看我,或者说她现在的头颅的方向导致她只能看我。    她也可以闭上眼,但可能,她害怕自己会一睡不醒吧。    其实闭上眼看见的世界,才是最美的世界。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个想法永远都是,我明明已经睡着了,为什么还要叫醒我。    有只小麻雀停在我的窗前,圆滚的身体顶着一颗圆滚的脑袋,长条的尾巴是它身上唯一有的棱角。它歪着头看我,又飞走了。    我空闲的左手在揉我的阴蒂,引起不了丝毫波澜。甚至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大声斥责我:你都是一个mama了,怎么还在想这些!    小鸟说不定都是被我恶心走的。    我羞愧地缩回手,打开水龙头冲洗。    小宝贝还在安睡。    睡到这个程度,我差不多可以把它放到床上,去干我自己的事情了。    我自己有什么事呢,洗碗,洗衣服,拖地,晾衣服,买菜——买菜得带着他,做饭,洗澡,洗头,去投简历——而且要投那种可以带小孩的公司,借钱——找谁借还没想好。    我想了想,决定去看电视。    我抽张厨房纸垫在胯下,播放我最喜欢的色情片。    我从前没能看完它,每次看了十分钟我自己就忙得不亦乐乎。女演员在浪叫好舒服,我叫得比她更大声,因为我有百分百的信心我比她更舒服。    现在我点了重播,看完后瞥一眼干干净净的厨房纸,将它丢进垃圾桶。    垃圾桶里已经有数十张洁白的厨房纸了。    如果中年男人有勃起危机,那么生产后的女人该叫什么?    男人们有心无力,我也有心无力。    如果早知道生产时除了小孩和血会离开我的身体外,我的性欲也会一起逃跑,我绝对一开始就把他打掉。    我的小孩还在睡。    我侧耳听他的鼻息,确定他只是进入了婴儿的好睡眠,而不是死掉后我才走到窗边。    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但我宁愿先看热闹。    女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撞得乱七八糟的车也被拖车带走,现在只剩下一个清洁工在扫地。她往地上撒了白色的粉末,又找旁边的商家借了水,再拿把大刷子搓,如此往复几下,浓厚的血味便没了。血迹也几乎消失,只剩下一点点痕迹。    好手艺,我偷偷感叹。    我去做清洁工,估计只能对着满地的血犯难,一边骂脏话一边搜百度。    百度……我突然想起我的手机已经关机一个礼拜多了。    只有要去超市的时候,我才会想起用手机。    从床垫下面找到手机,充上电,又是几十通未接电话。爸爸、mama、朋友、前上司,还有刚刚那个在楼下半死不活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我前夫的秘书。    跟我前夫有一腿。    跟我……也算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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