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尾鱼〈生前孟婆汤〉（四） (第1/1页)

    孟博士笑道：「其实我对香味一窍不通啦，是一位助理建议我这样调香的。」他的眼神闪烁一丝波光，我才发现，在厚重镜片下，孟博士的眼睛虽然发红充血，但居然是满好看的双眼皮哩，如果他去拉杰发廊好好换个发型、换个眼镜，应该会变身成为一个儒雅温文的老帅哥。

    等等，我警觉自己释出太多善意——我今天是要来了解这个「生前孟婆汤」，好弄清楚拉杰的斑马鱼为何受损严重。

    孟博士的诈骗技术太高阶了。我们再这样斯文有礼地一问一答，恐怕无法揭露他的假面。

    「可以请问您的技术来源吗？是神秘的部族蛊毒吗？」我开口，尽可能装得很冷酷，吴记者拉了拉我的袖子，孟博士一愣，他扶了扶眼镜：「什麽？这是专利念力能量场技术处理过的气味因子，可以在不伤害身T的情况下刺激海马回，我前面说过海马回就是??」

    我打断他：「不伤害身T，就没有副作用吗？请问，你有做人T实验吗？购买者知道明确的使用方式吗？你有没有想过，把这香水当成普通香氛的人，莫名其妙被消除一段记忆，会造成什麽样的伤害？」

    孟博士额角冒汗，再次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我、我想，这之中有什麽误会，您有必要这样骂我吗？」

    我用力拍桌：「没有经过对方同意，擅自消除对方的记忆，你凭什麽帮对方做决定？」

    「听起来有人深受其害，问题是我一瓶都没卖出去呀！这研究b我想像得更加崎岖难行，我总共也只得两瓶的成果，无法再制造出新的香水，两位小姐如果要买，我还真不知道怎麽弄出来给你们！」孟博士辩解，我和吴记者齐声大喊：「没得买？你今天来，不是要我们投资吗？」

    「我不是说了，这套技术并没有要卖！我是来劝你们打消念头的，是你们一直问我问题！两位到底是谁啊？」孟博士摘下眼镜猛擦汗。

    一番J同鸭讲之後，误会终於解开，原来孟博士真的是个博士，他在大学教书，专门研究如何用大脑驱动机器工作，是「脑机介面」领域的专家；原本姓廖，为了生前孟婆汤这个不被学界认可的研究，他用了母亲的姓氏，默默筹措经费。

    「班哲铭医师是您的父亲啊？他真的是令人尊敬的前辈。」听我自介後，他感叹地说道。

    「可是他在你的名片上写着旁门左道四个字??」我尴尬笑笑，廖教授表示他能理解：「十几年前，他听过我的构想，深深不以为然，觉得用香氛太危险了，他认为要经由类似手术的疗程，让接受治疗的患者，彻底觉悟自己正在处理记忆，以免lAn用。」

    「那你为何要销毁所有的研究呢？」

    「说来好笑，我会想开发这个香水，也是眼看亲Ai的人长期被感情折磨??十几年来，我低调独自进行研究，只有遇到班医师这样值得敬重的前辈，我才拿出来讨教。虽然印了名片，却根本没人敢投资，这研究注定无法量产，所得到的成果，一瓶交给对方，另一瓶我留着做纪念。不过我终究动作迟了，对方已经不需要，我就请她自己处理掉了。」

    他苦涩一笑，继续缓缓说下去。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手中这瓶，居然透过我同住的大哥转交给吴记者了，吴记者真是神通广大，该不会??他有什麽把柄在你手中吧？」孟博士，不，廖教授叹口气，吴记者不好意思地笑笑：「您的大哥任职大药厂，我只不过透露一丁点儿同业的重要情报给他，别担心。」

    「那麽，另一瓶香水，你是送给谁了呢？这关乎我一位个案的权益和记忆。」我问道。

    廖教授摇了摇头：「你们拿到香水时，有没发现香水瓶没装满？」

    吴记者从包包里取出香水瓶，我们一看，的确如此。

    「教授的意思是??」

    「我已经用在自己身上了。」廖教授淡淡一笑：「我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只有从自己的研究笔记得知，曾有一个对我而言相当重要的人；但我知道很清楚自己的个X，面对异X容易感到羞怯，大概只是多年暗恋，而且我下决心挥别这段暗恋，因此把我暗恋对方而留下的痕迹彻底抹去，即使我见到她，恐怕也不会想起这件事。」

    廖教授说着，语气和表情都非常放松和平静，看来，他的「生前孟婆汤」是有效的，而这香氛褪去的不只是记忆，也是他暗地里流不出来的眼泪吧。

    真没想到，追着生前孟婆汤，居然追索到一位教授卑微的苦恋，然而，身为记忆整复的前辈和过来人，我还是得语重心长地告诉廖教授，他可能面对的状况。

    「根据我的个案经验，你虽然消除单恋的记忆，只要你还有机会遇上对方，很可能再次Ai上同一个人，而且因为没有这段记忆，反而更无警觉心。这种情况，可以称为再见锺情吧；有人真的展开不一样的路，但我知道，不是每一桩再见锺情，都能幸福圆满，那真的需要很多很多好运。」

    听闻我带点感伤的预言，廖教授脸sE倒是平静：「那我只能祈祷，这一次，我不必再用上这残余的半瓶香水了。」

    吴记者将香水还给他，廖教授起身，却突然捂着太yAnx，身躯微微踉跄後站直，我赶紧问道：「教授，你还好吗？」

    「没什麽，老毛病了，我有严重的偏头痛，最近发作得b较厉害，应该是睡眠不足。」他苦笑，吴记者听了猛摇手指：「不不不，长久的头痛有时代表严重的病症，建议您去做详细的检查，我待会儿把推荐的神经外科医师名单传给你??」

    「小班班医师你快看！拉杰哥的丧屍鱼，已经恢复健康了！」

    挥别吴记者，我回到整复所，人刚进门，圆圆兴奋的声音差点震破我耳膜。

    我赶紧冲到鱼缸前，这尾斑马鱼不只求生意志强烈，自癒能力也很好，牠虽然身躯圆滚滚，却矫捷地在鱼群中穿梭。

    我使出机器手臂，拉杰的斑马鱼窜来窜去，真没想到鱼儿居然也能从肢T语言表达「来抓我啊」的讯息。机器大爪在水族箱里跟这尾鱼追赶一阵，才成功逮获牠，以进行提取记忆并进行重要记忆截图；程式运作时，我要圆圆赶紧打电话给拉杰，请他来看看自己记忆中的蚂蚁男。

    三十分钟後，拉杰再次出现在我们整复所。他人未到，声音倒是先抵达了：「欧买尬！小瑜你找到凶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