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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最后一声脆响 (第1/1页)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报警,阿季的人身安全我不可能置之不顾。 现在的一切动作都太过慌张,等不及组织好语言我便拨了过去,短暂的忙音过后是道不平不淡的女声。 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梗在喉间搏动,说两句话就要吞咽下口水。 一段磕磕绊绊地陈述后对方问:“走失人姓名?” 我愣住。 那头的接线员用着和先前一样的语调耐心又重复了遍。 “走失人的名字。” “他,他叫阿季,男性。” “……阿季?确定这个名字吗?需要提供全名。” 下唇快要被我咬破,连着手指一起传来钝痛,我攥得太紧,指甲边缘劈开了一角。 “嗯。”毫无底气的应声。 “年龄,身高。” “……大概187188。” “年龄呢?” “……年龄?……嗯……那个……” 职业素养让对方没有直接果断电话,依旧在按照进程走,但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连回答了很多,脑袋空白,我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先生,报假警是违法行为,如果您真的有需要请配合。” “您和走失人熟悉吗。”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熟悉。” “距离走失了已经过去了多久?” “大概一天。” “您与走失人的关系是?” 关系,关系,关系,什么关系……啊……怎么办那边又在叹气了,如果再不出声电话会被直接挂断的话吧,啊……关系关系…… 汪洋上的木舟,经不起第一点风吹浪涌,脚下是空的,心里更是充满拧作一团的不安。 “兄……兄弟。” 一个丝毫站不住脚的回答,哪个人连自己亲人手足的名字年龄都回答不上来。 “好的,留一下联系方式和具体住址,有情况的话会第一时间联系您。” “谢谢。” “嘟——” 四周陷入寂静,只有窗外夜幕中的犬吠声。卧室镜中的自己,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下唇有道破了道细口,鲜红的细丝浮出,血腥味很快蔓延在口腔。 什么关系。 我和阿季当然是恋人关系。 但为什么说不出来呢,为什么根本说不出口。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那些我以为的,我们经历过的,互相确认过的喜欢和爱慕,只缩着身子拘泥于这一方小小天地,去不到外面,见不了日阳,像碱性的肥皂泡泡一碰就破。 外面的天依旧黑着,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也被浓雾遮住。我搓了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深夜的风还是有些凉。 一排排低矮楼房鳞次栉比,悬空的电线混乱交错,一路上的呼唤,回应我的只有狗吠声。 远处泛起了朦朦胧地薄雾,青色天光将四周沉睡了一晚的千家万户唤醒。 我路过了一家早餐厅三次。 紧闭的卷帘门,睡意惺忪的老板员工,第一位顾客。 街道从稀疏变得拥挤,沉寂一晚的小贩店铺随头顶上升的日阳喧闹起来,卷帘门被一家家不分先后卷起。 没有。 根本没有。 “啊。” 肩膀被撞了下,搏动着麻疼,擦肩而过时我听到那人的低骂,“cao他妈看路不会,道歉也不会。” 残破窗口挡不住清晨的阳光,有几分便全泻进来,楼道的感应灯虚虚亮着。我怀抱最后一丝期许抬头看向掉漆铁门前。 还是没有…… 那里空落落的,只有一片干枯的黄叶,我踩上去,它便发出生命的最后一声催响。 好困啊,几点了?我出来多久了,阿季呢,阿季已经多久没有回来了……真糟糕,霖扬你活得真糟糕,想送走的人送不走,想留下的留不住。一直如此,23年没几个人比你活得更窝囊。 陌生的男声:“欸有卧槽,有病啊不回家,吓我一跳。”陌生的女声:“……是没带钥匙吗”陌生的童声:“哥哥睡着了吗……” 好吵,真的都好吵。 我将头埋深了些,试图把砸进耳朵里的聒噪杂音赶走,这些全都不是我想听的,我所期许的。 又一轮黑夜初阳,又一次炽热晚霞,又一回怅然若失。 我孤身坐在小沙发上,房间里只有一道人影,圆桌上的果盘,几只苍蝇围绕,盘旋,翁叫。 我第一次觉得沙发好空,整个房子都好空。 书上说苹果坏掉一块就整个都不能吃了。但这些都是阿季买的,我切掉已经流脓的部分,咬了口,酸涩的汁水溢满口腔。 嘴里的苦涩梗在舌根,再多的口水也带不走它,我抬眼,虚空地看着天花板,灯罩的黑点又扩大了些。 多久了呢,阿季已经离开多久了。 我掏出手机,摁不开,耗电过多自动关机了。我转头去卧室寻充电器,动作很急,脚趾磕碰在之前的同一处,钻心的疼。 屏幕一点点唤醒,我的手指简直颤抖的要拿不住它。 有未接电话。 是警方打来的。 “喂您好,请问是霖扬先生吗?” “我,咳,我是!” 太久没说话,嗓子涩像撕裂的棉帛,嘴角也很痛,我走到镜子前,看到下唇已经结痂的血珠,随着我的动作又裂出鲜红。 “我们是xx公安局,这边需要传唤您,请问您现在有时间来xx公安局吗?。” 阿季! 尽管对方没有直接说明,但下意识的直觉告诉我一定和他有关。 我急哄哄跑进厕所,带起一连串物品砸在地板的叮叮哐哐,那边又问了一遍,我含着一嘴的浮沫含糊回答。 “有,有的!我马上就能到!” 吐掉的牙膏沫,灰白水槽的陶瓷壁显出上面的红。漱口,几下便潦草吐掉,破口的牙龈隐隐作痛。我拽过挂在墙壁上已经干硬的毛巾,毫无章法胡乱擦去脸上的水珠。 很疼。 粗硬劣质的颗粒划过皮肤很快带起一片红。 “……那个,是阿季找到了吗。”我还是没忍住。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手机被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我就着这怪异的姿态穿好了鞋。 短暂的沉默后,那边又有了声音。 还是那道女声,平稳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字眼被打碎又拼凑,顺着心脏缓缓下坠,砸出一声闷响。 “是的,季鸣先生已经找到了。” 地板上人影不动了,连同呼吸也顿住,阳光急不可耐地钻进刚开一角的门缝,打在白色的硬鞋头,晃得我眼球昏胀。 季鸣? 季鸣。 为什么会是季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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