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哭 (第1/1页)

    于墨抱着需要批改的作业回了屋，沈瑜也跟着。

    张青澄溜达到贺兰琉璃附近想要试探，冷不丁喊了一声：“嘿，蓝精灵。”

    张青澄以为贺兰琉璃姓贺，也没记住他的名字。

    贺兰琉璃没理他，因为他听不清，更反应不到是有人在叫他。

    贺兰琉璃小时候发高烧，把耳朵烧坏了，不戴助听器只有右耳能听到微弱的声响。

    “喂！蓝精灵！”张青澄不耐烦地继续叫着。

    贺兰琉璃仍是毫无反应。

    张青澄是个急性子，哪受得了这般冷落，他走到贺兰琉璃身后拍拍他的肩说：“喂，你是聋了吗？”

    贺兰琉璃蓦地回头，闯入视线的又是那个隔绝世事的微笑。

    干净的深蓝眼眸就像是海，浇灭了张青澄的燥。

    “我……你怎么不理人呀……”张青澄躲开了那抹蓝，嘟囔着。

    贺兰琉璃视线追着张青澄的嘴巴侧头，眯眼试图读出他在说什么，但无奈他中文不是太好没读明白。

    贺兰琉璃伸手在张青澄眼前挥了挥，随后连忙抓起眼前的手机，吧嗒吧嗒打了一堆字。

    不一会儿一个电子音说：“你有什么事吗？”

    “你可以说话，它可以翻译。”

    贺兰琉璃将手机端在胸口，一双眼盯着张青澄的唇。

    “怎么真是个聋子……”张青澄下意识嘟囔。

    手机上一字一句完完整整地显示出来，荷兰琉璃看完不恼，又是一笑，低头打了一行字。

    “你有什么事吗？”

    张青澄没看手机屏幕，以为他听不见又嘟囔道：“还长得怪好看的。”

    贺兰琉璃看着屏幕上的字，他抬眼又看了张青澄一眼，低头打字：“谢谢，我觉得你也很好看。”

    “什么？”张青澄一惊。

    电子音：“你好，我是贺兰琉璃，我很喜欢你。”

    张青澄目瞪口呆状，大吼道：“你神经病啊。”

    听不到语气的贺兰琉璃盯着屏幕，五个大字蹦出来的时候笑出了声。

    张青澄看着贺兰琉璃怔怔的，忘记了原本走过来的目的。

    夜已深，窗外却格外热闹，时不时回响一阵警车巡逻的声响，屋里暖黄光下只有铅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沈瑜脑袋搭在于墨肩膀上发呆。

    “主人，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沈瑜视线失焦在窗外。

    于墨手上的笔顿了顿，沙沙声停了一小下又缓速继续。

    该来的总是会来，于墨心里万般波澜语气却是平静，问：“沈瑜，你是谁？”

    沈瑜被问得一愣，这连名带姓的让他不舒服，音调冷冷的，“我该是谁？”

    你既会这样问，那就是听到了，听到了，没有不解，没打算解释，也不打算回应……

    你能不能只是沈瑜呢……显然是不能吧。

    于墨没停笔，脸上闪过一瞬失落不动声色，眉间放松，悠悠道：“你是谁都不重要，你就只是我的小狗可以吗？哪怕是暂时的。”

    不重要？还哪怕是暂时的？

    沈瑜蹙眉，视线聚在窗玻璃的倒影上，于墨像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水，清澈又安静，却在沈瑜耳边响起隆隆声，如闷雷滚动。

    沈瑜收住发颤的唇，压低声音回答：“可以啊，暂时是多久？”

    于墨垂眼盖住一池水雾，也掩住了胸腔翻腾，却没挡住手上的铅笔尖“吧嗒”一声断裂，他慌乱地捡起笔，趁机抬头收回眼眶里差点收不住的泪。

    于墨倒吸一口气，换了一根笔继续缓缓地写，把所有情绪压回去，回：“都……可以啊……”

    都可以啊，只要你愿意，多久都可以啊。

    沈瑜盯着玻璃上依旧平静的于墨，心里揣着火，脑袋从他肩上抬起，肘架在书桌上托着头看他，赌气说道：“都可以？那只到今天可以吗？”

    于墨握紧了笔，纸上嘎吱划出一条突兀的线，他赶紧找橡皮擦掉，边擦边说：“可以啊。”

    沈瑜耳边嗡的一声，桌子底下的手攒成拳。

    说到张青澄的时候他万般推辞，那是必须得跟着的人，怎么到自己这里却变成了“都可以啊”……

    沈瑜站起身冷眼看向于墨，脑门绷出青筋，若于墨抬头便会对上他通红的眼睛。

    “这可是你说的。”

    反驳我呀。

    于墨牙齿咬紧嘴唇内壁，咬出一腔的铁腥，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端倪，他低头笑着低哼一句：“嗯……”

    沈瑜揉揉眼，顺带抹走一手的湿，他夺门而出，于墨没抬头，只听见他脚步声渐远。

    捡来的，总是会走的。

    一滴两滴三滴……泪滴在纸上化开，于墨不紧不慢抽出一张纸印干，抬头深呼一口气用同一张纸把自己擦干净，他冷静地批完作业、收拾好，像是没事发生一样找出好长时间没吃过的药，一颗颗熟练地数，再全数嚼进嘴里。

    苦涩掩不住悲伤，但他没有再哭，直勾勾盯着窗外，看着暗蓝一点点变亮。

    也不知是不是药物起了效，于墨庆幸天微亮时他并没有失控，但混混沌沌的，耳边低鸣不断，看什么都带着重影，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卫生间晃回屋，恍惚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门前还举着根棍。

    这药真不错，想什么就有什么。

    于墨傻笑着揉揉眼蹒跚进了屋，倒在床上就昏睡过去。

    可那不是幻觉，沈瑜气冲冲跑出门没过半小时就后悔，他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满脑子只剩下怎么求饶。

    【主人，我错了。】

    沈瑜发出一条信息，等了十分钟并没有回复。

    【主人，你睡了吗？】

    信息发出去仍是杳无音讯。

    【主人，你真不要小狗了吗？】

    信息框的静默像无尽的黑，翻滚着悲伤，沈瑜慌了。

    【主人，你罚我吧。】

    【狠狠揍我一顿。】

    【我去找把戒尺，以后就用那个罚我。】

    【主人……】

    一条条信息发过去，始终没有回应。

    沈瑜回到公寓时天还没亮，他敲了门也同样没回应。

    于墨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那最昏暗的一角，沈瑜缓缓跪下，头抵着门喃喃：“原谅我吧……”

    房门忽然打开，沈瑜刚想说话，就见于墨像看不到他似的绕开走向卫生间，沈瑜赶紧整理了一下束好的衬衫，举起小棍子挺腰跪好。

    于墨走回来时是笑着的，沈瑜悬着的心蓦地落了地，他满怀期待地等他走近，却径直进了屋，一刻没停留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