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皇兄让朕好找 (第1/1页)

    他以黑巾蒙眼，一道长长的旧疤从额头斜斜蔓延至嘴角，粗布衣衫，微微弓着背，守门的侍卫拿着通缉令细细对比后才放行：“进去吧。”

    沧溟关西边隔着一条绵延山脉便是胡人草原，此处守卫自然严密，而由北门出了沧溟城便是烨城，萧挽棠已经探过了，出城都有锦衣卫搜身，会更加严格。

    但是快马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纵使萧挽棠身子撑得住，马匹也需要休整了，这里互市发达，他想在此处换一匹草原良驹。

    明明他在信中已经退了一步，萧修瑾却还是阴魂不散，出庐州时不小心漏了踪迹，好不容易甩开追兵后，他索性做了条假伤疤贴上，蒙着眼装作畏光的瞎子了。

    盲杖敲过地面缓步前行，萧挽棠在悦来客栈门口停下，店小二殷勤的迎上来牵马，他递了银子，要了间上房和热水。

    这间悦来客栈是沧溟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了，掌柜娘子见多识广，对他脸上突兀的伤疤视而不见，笑着展手迎他上楼。

    萧挽棠闻见五花馅饼的香味立时走不动道了，他看向老板娘，挤出个羞涩的笑：“我想用了饭再上去，劳驾寻张空桌子。”

    “您请——”

    周围多是午饭时闲聊的客商，而议论最多的，自然是历经两朝都格外受宠的曦王爷谋逆一事了。

    诸如“非我族类”“狼子野心”“不知感恩”的词不绝于耳，萧挽棠跟听别人的事儿一样听的津津有味，直到有人说起通缉令上的人面若冠玉不像个领兵王爷时，他才喝了口茶埋头吃饭。

    从小便被告知皇位注定与他无缘，他也生不起任何野心来，若不是萧修瑾做出这种事，他真的想这一辈子就做个闲散王爷，有战事时尽皇家之责，若天下太平，他也可饮酒听曲，安稳过这一生。

    到了漠州，他便去找季尧和季叔叔谋个副将，能替父皇守住北境，总不算辜负他的厚爱一场。

    这里的五花馅饼不如和祥楼的好吃，萧挽棠只吃了半个便腻了，他把点的素菜吃完，上楼沐浴后沾床就睡。

    直到轰隆一声巨响将他从睡梦中惊醒，外面火光冲天，胡人的铁蹄踏上长街，喊杀声响成一片。

    沧溟关的守将是干什么吃的？萧挽棠待过这里，夜袭常有，但攻破城门还是头一遭。

    他飞快收拾东西，犹豫片刻还是把示警烟火从窗户扔上天空，翻上屋顶跃上对面楼静静趴着。

    眼见已经有一小队踢开悦来客栈的门，萧挽棠忍不住要出手，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你可看清楚了？是咱们北境军的烟火吗？”

    整齐马蹄声从街道另一边响起，季尧正穿着便服一路杀来，银枪挥舞间血雾扬起，带着亲卫协助守军肃清胡人。

    萧挽棠欣慰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这是个好机会，季尧既在此处，那胡人的小队夜袭便不成气候，他完全可以趁着混乱出城。

    “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子喊的萧挽棠心里一紧，他怎么亲自追到这儿了？萧挽棠猫着腰往檐额后藏了藏。

    “柳钦，去搜。”

    随行禁军围住了季尧一行，柳钦亲自一个个看过去，心里又沉了沉：“禀陛下，没有。”

    武将战时不下马行礼，季尧正好连礼都免了，帝都探子传来的消息只够拼凑出陛下派禁军围曦王府、软禁挽棠之事，但这已足够让季尧生气，军旅中人最忌讳的，无非兔死狗烹四个字。

    况且还是助陛下登基的亲兄……季尧说话难免不客气起来：

    “陛下，臣只是路过见胡人作乱出手相助罢了，不知何罪之有？”

    “季小将军带人劫成国使团之事，难道还要朕一五一十说出来吗？”

    萧修瑾是放下朝务匆忙赶路来的，眼下还有浅浅乌青，他斜睨了一眼无用的柳钦，“你派人去封城，扫清余寇。”

    季尧在此处，更佐证了他也在，萧修瑾没那个耐心同季尧兜圈子，抬手轻挥：“拿下！”

    当这么多人的面翻出此事，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季尧已经拧眉拔剑，冷声道：

    “此处毗邻烨城，陛下拿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冤杀忠臣，不怕寒了我戍边将士的心吗？”

    萧修瑾带的人不多，柳钦又分走了些锦衣卫，自己再引些人走，季尧便可突围……萧挽棠从包袱里摸出一把精巧弯刀向萧修瑾扔去，扬声喊道：“快走！”

    说罢他足尖点檐施展轻功轻盈而行，呼吸之间便要越出这条街。

    萧修瑾没理会奋力突围的季尧，从旁边士兵马侧的的箭袋里抽出弓箭，挽弓搭箭行云流水的动作后，对着那熟悉的背影眯起眼眸瞄准。

    “小心！”

    与季尧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划破微尘的破空声，危险的要震断萧挽棠的神经。

    一支黑羽箭穿过他的肩头，将他钉在了街尾的西府海棠树上。

    那支箭射来的角度太刁钻，飞来时又是他换气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时候，纵使有所察觉回过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扎进肩头。

    箭正中萧挽棠的琵琶骨尾处xue位，他整个左臂都没有知觉了，勉强抬起右手用力去拔，那箭却纹丝不动。

    隔着紫红重瓣花雨，萧挽棠视野里只剩下了他披风飘扬打马而来，转瞬间到了眼前。

    “皇兄让朕好找。”

    低沉声音传进萧挽棠耳中，面前的人越是丰神俊朗，愈发衬得被钉在树上的他凄惨无比。

    萧修瑾下了马，从袖袋里拿出药瓶倒在明黄手帕上，细细擦过他的脸，作假的伤疤很快消融，显出他原本的秾丽容貌来。

    萧挽棠的瞳仁紧缩，看见了禁军统领陈安城率兵出现，浓重不安升起，他慌忙开口：“萧……”

    “嘘——”萧修瑾的食指点上他唇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温和含笑的眸底铺满寒冰，“朕失而复得心情尚佳，皇兄还是别说话了。”

    萧修瑾尽量轻柔的擦干净他的脸，取箭把他软下来的身子搂在怀里，埋首闻了闻他身上独活香气，才找回点真实感。

    “示敌以弱，皇兄教的，”萧修瑾把他的头按在怀里，拦住了他看后面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