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第1/1页)

    二十一、

    孙权觉得兄长近来数天情绪有点反覆无常，他从未看过这样的孙策。兄长平常对任何人也是宽厚仁慈，对下人也以礼相待。孙权轻叹了一声，也难怪他，本是个好动的人，现在整天也只能呆在房内。过往那些日子还有周瑜陪伴在侧，现在除孙权外，孙策都不曾见到任何人，饶是再温和有礼，心情定是很烦燥。再者，孙权在此时又对他说出喜欢之词，对於孙策来说，该是极大的苦恼。

    「二公子......」下人在孙策房间外看到孙权，立即迎上去。孙权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一眼皱眉问:「哥哥怎麽了?」

    下人难为地答道:「大公子早点还没有吃下，我们怎劝也不听，还赶我们出来。小的跟随你们两位公子那麽多年，都不曾见过他如此暴躁。二公子，大公子就听你一人的话，还请你劝劝他，他近来也真的消瘦不少。」孙权点了点头，这位下人在他童年时已照顾他们二人起居，无微不至。如今孙策身体不适，他也倍感担忧。

    刚推开门，杯子就扔在脚边，碎了一地，听到孙策说:「都说不吃了，你们退下！」当目光与孙权对上，孙策立刻垂下眼，不作一声。孙权只温柔地微笑着:「是谁惹怒哥哥了?」

    孙策仍不看孙权也不说话，紧抿着唇。不知为何，闹情绪的孙策在孙权眼中仍是这般迷人，就像无理取闹地向恋人撒娇。想到这孙权的笑容更温柔，带着点宠溺。

    他把门关好，再走到孙策面前，伸手搭上他的肩轻轻地说:「好了，哥哥不想吃饭就别吃罢，别动气。」把人拉到床边坐下，蹲下来轻握着孙策的手:「我知道哥哥整天困在府中定是闷坏了，但眼下你身体仍未痊癒，我实不放心让你独自外出。待会我陪你外出走走，可好?」语气就像哄小孩般轻柔。

    孙策闻言就拿眼看着孙权，唇仍紧抿着，慢慢地点了点头。那眼神竟带着半点委屈，软软的，这模样真的很逗人。孙权笑容加深，眼凝望着孙策:「可是，哥哥若想到外走走，就要先吃些东西。不然待会你饿坏了，我会心痛的。」回避着他的目光，孙策清了清喉咙，说了句好。

    孙权笑着走到门边拾起杯子的碎片，然後背着孙策用碎片在指尖狠狠的割了一下，白腻修长的手指立即涌出血来，他却不哼一句，眉头也没皱一下。他用渗着血的手指把碎片清理掉，回头时就看到孙策站在他身後。

    孙策端起他的手看着，然後皱着眉担忧地说:「你手流血了，痛吗?」孙权看着兄长紧张地检视着他的伤口，勾起了嘴角:「无碍，小伤而已。」孙策抬头看着他，一脸愧疚与心痛:「抱歉，权弟。」

    孙权还记得，他们兄弟二人以前也常打破花瓶或杯子，每次孙策都不让他去清理，因为怕他割伤。有次他抢先一步去捡起碎片，就割破了指头，那次孙策也是紧张得很，又抱又亲地安慰。可是，孙策不知道的是，孙权向来谨慎，绝不粗心大意，哪会那麽易就割伤自己。

    孙权只微笑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孙策的脸:「是我自己不慎割伤，哥你别要自责。况且若能让你解气，你拆了整个孙府我也替你善後。」

    孙策仍心痛地看着孙权正流血的手指，边拉着他到床边坐下边轻说:「今儿若不是我乱发怒，也不会累你受伤。」然後在柜子里拿出些布巾细心替孙权抺去指尖上的血，再倒了些止血散在伤口上，用嘴轻轻地吹了吹，然後包紥起来。包紥後还下意识地把孙权的手指放在唇边一吻:「不痛了。」吻完後才愣住，尴尬地放低孙权的手。

    「你吻了我就不痛了。」被吻的孙权笑得一脸温柔:「再说我也不介意，谁让我喜欢你呢，你打我骂我，我也不在意。」孙策低头沉默了一会，尔後难得抬头正视着他:「你喜欢我什麽?」眼带点疑惑。这是兄长初次不避讳提及自己爱慕他一事，数天前表明心迹时兄长也许过於震惊，现在终也愿意正视二人的处境。

    「我喜欢你是因你是你，也因无人如你，」孙权眨眨眼温柔地笑着:「况且喜欢就喜欢，怎麽能厘清得出来?情爱二字谁会清楚?可是，若真可弄个明白，我也只会更喜欢你，纵使我知你不会同样喜欢我。」眼里渗出淡淡的悲伤与无奈。

    孙策再次垂眼回避着他的目光:「你年纪尚轻，或许弄不清楚情爱还是手足之情......」此时孙权却反握着孙策的手，打断他的话:「哥，我可接受你说不喜欢我，但你绝不可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

    你不会明白......

    孙策轻叹了一声，眼又看着孙权，最终没有说下去。他良久才开口:「你不是说要跟我外出走走吗?」孙权朝他笑了笑，立即走到门边吩咐下人准备吃的，回头时就看到孙策正看着他，黑瞳泛着波澜。

    正午时分，二人饭後走出孙府，孙权在袖子下拖着孙策的手，後者也没有抽回手。顾及到孙策的身体，二人在城内慢慢闲走了一圈，大部分人也认得出兄弟二人，都上前闲聊数句。孙权感到兄长的心情明显好了甚多，看来也应多陪他外出散心。

    一年轻女子走到二人面前，将手中的香囊交给孙权，还自我介绍说是哪家女儿。他有礼地点头收下礼就拉着孙策离开，留下一脸羞涩的女子在原地，待孙策回头时，那女子仍朝他们的方向看着。

    路过一处草丛时，孙权就将手中香囊弃掉。看到孙策不解地皱了皱眉，他就开口解释:「方才不想失礼才收下，但若放在身边又怕哥哥误会。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和事物，弃之也不可惜。」

    孙策边走边微笑摇摇头:「权弟受百姓爱戴，我自是欣慰，怎麽误会了?」孙权把目光望向远处，沉默了一会，才轻说:「我只想哥哥知道，不是你的，我不会要。」

    「权弟......」无奈地叹了口气，孙策又摇了摇头:「我从不知你固执如此。」孙权笑了笑，并无答话。他的确是固执得无以复加。他想孙策只属他一人，也同样希望自己只属孙策一人，他反感别人触碰到他，也不想有别人的东西占据他身边。他的心就像磐石，任由别人怎麽捂，也不会变软，可是只要孙策指尖一碰，就会立即融化成泥，再开出花。他用眼角余光看着旁边的孙策，手握紧了点。

    「权弟......抱歉，」二人一路慢走回府，孙策突然说道:「我也不知怎的，近来心情很糟，经常乱发怒，拿你和下人出气，真的很抱歉......」孙权摇了摇头，停下来正视着兄长，捧起孙策的脸轻说:「哥，别跟我道歉，我真的不在意。若我是你，只怕会更暴躁。你这反应是人之常情。」孙策此时抬眼回看着他，孙权眼底神色更温柔:「我理解你心情。只是我怕你动气又不肯好好吃饭，伤了身子。或许我不如公瑾兄般有能力应替你分忧，但我至少会陪伴你左右，一直在你身边，若你心里难受，不要憋在心中，都跟我说，可好?」

    孙策与他对视片刻後垂眼轻轻点了头，孙权又再续道:「我也明白我为你添了许多烦忧，我本只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无心要你苦恼。况且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给我什麽，也不必担忧可给我什麽，我只希望能待在你身边。」

    「权弟......你这样何苦?」孙策轻轻苦笑了一下，再想说下去时就给孙权打断了：「别说我值得更好，」他环顾四周无人就偷偷在孙策唇上轻吻了一下:「哥，你道得对，我很固执，但我清楚明白什麽是最好，什麽是最值得。」

    孙策惶恐地看向四周，见无人後才轻声骂了句:「胡闹！」孙权却看到他微红的耳尖，愉悦地笑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