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境之前 (第1/5页)

    她第一次出征。

    搭乘的运输舱如同古老礼仪的棺，将她与其他士兵一同抛入未知的深林领域。舱门尚未完全张开，浓厚的绿意便已扑面而来。这不是人类所种植的森林──这是一场时代错置的野X回cHa0，根与叶盘踞空气，像吞噬钢铁的诗。

    队长简短地下达任务：搜寻旧时代遗物，代号「神物」。资讯有限，只知该地位於地势凹陷的废墟区，座标与纪录皆被时间W染，需即场判读。

    她是语言官，编号L-17，真名Annelise。在队伍中，她的任务是解析任何非标准语言的记号与声波，辨识语毒、审核可保存的文句。

    她明白，这不只是任务──这是她的第一次。

    也是她通往被认可之路的起点。

    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森林。

    在被收养前，Annelise的世界只是一块尘封的音响面板、一间随时会塌陷的废弃剧场。那里没有yAn光，只有残缺的旋律在空气中浮游。她记得《Memory》的最後一句，记得《TheMusicoftheNight》里那不断飘出的哀叹，但这些歌词在贵族社会里毫无价值。

    那是「旧时代的声音」，是已被语毒审查过、列为「无诗之言」的遗迹。没有人真正听见它们，只剩她一个人，靠着记忆模拟那份微弱的共鸣。

    所以当她第一次踏上这片真实的森林，踩在覆满Sh苔的地面上时，x口竟有种刺痛感——不是恐惧，是久违的「沉默」。

    不是人类军中所谓的「行军无声」，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命名的安静。那让她想起过去那些深夜独唱时，没有观众，只有风。

    「这里就是座标指定地，」领队用冷y的声音说：「预计四小时内搜索完毕，然後回报。」

    Annelise微微点头。她不是战斗员，但她是这次出征的「语录记录官」——负责辨识所有被发掘之语的构造与起源，并即时分析是否属於高危语毒、遗失诗系、或是旧时代神文。

    但她知道，自己真正的任务不是辨识语言。

    而是──在这片逐渐沉睡的文化废土中，寻找一种还能「发声」的证据。

    她小心翼翼地在记录板上标记：进入区域——E0-776；语环未启，语毒未现。

    这是标准作业流程，但她下笔时依旧感到某种违和感。

    明明是一个只需要处理资料的任务，但森林里的气息却像某种静止的诗——她分辨不出那种感觉来自气味、温度、还是某种尚未被语言命名的「意象」。

    「那是什麽？」

    突如其来的询问声来自身後的副官。Annelise回头，只见那名军人指向一处半塌的石碑。那是一种古老文字，像是草书，又像流动的刻痕，彷佛被某种情绪雕刻出来的符号，已与自然融为一T。

    她走近观察。这不是赫雷语，也不是草食族常用的图纹语，更不像任何现存已登录的诗系。

    但她的心，莫名震了一下。

    那些字，让她想起过去在剧场残壁上看到的「歌词残片」——没有节奏，却有旋律的影子。

    她蹲下，指尖触m0那些纹理。忽然，脑中响起一句自童年以来未曾再唱出口的旋律：

    「夜のしじまに流れる诗は、

    声なき者の梦を纺ぐ。」

    那不是诗，而是歌词。来自旧时代的，已被禁绝的语种。

    她猛地起身，强行将记忆压下。

    她知道，这里或许就是——传闻中的「诗与歌交界之地」。

    「队长，我们快到坐标点了，根据无人侦测器回报，地形有些……奇怪。」通讯中传来副官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Annelise向上望去，林间的光线忽然发生了变化。仿佛从一种「时间」的层中剥离出来，yAn光变得像月sE般冷白、纹理扭曲，空气中开始出现低频的耳鸣感。

    她曾读过这种现象的描述：诗场域g扰。

    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由某种古代语构、结界或语毒余波构成的心理—语言场域。

    「全员开启脑内遮蔽波段，切换成3.2型记录模式。」她沉着地下令，内心却已经开始警觉。

    这不再是单纯的搜索任务了。

    她想起出发前接到的一个机密通讯：此地可能为「记号遗址」的一环。若遇非预期语言现象，不可触发、不宜交涉，务必录下、送交审核。

    而眼前这片空间，就像一块等待被触发的古代神经。

    几秒後，队伍穿过一段彷佛时间静止的迷雾，终於抵达核心点。

    那是一处祭坛──由黑sE金属与石骨构成，明显为人为建造，却早已被植物与地貌吞噬。祭坛中央，一座残缺雕像倒卧，面部模糊，似人非人，却双手抱琴，其形如歌者。

    Annelise的心脏微微一跳。

    这，不是诗之神只的象徵，而是──旧世界中少数以「歌」为祀的图腾。

    她全身汗毛竖立，像是某个沉睡在血Ye中的旋律即将苏醒。

    「小心点。」她轻声说，却不知是对队友还是对自己。

    全队员开始环绕祭坛展开调查，有人测绘结构，有人录下表面残留的诗构符号，有人小心翼翼地提取空气中残余的语素波频。

    Annelise则一步步接近那雕像──那像是某个从古典乐章中遗落的神明，静静地抱着琴，即使风化，也仍保持一种「倾听」的姿势。

    她忽然有种冲动，想开口唱歌。

    不，不行……她理X地告诉自己这是诗场域，不可擅动语音。但那冲动却如cHa0水，从x腔扩散至喉咙，像某个从她细胞记忆中长出来的东西，在呼唤她。

    她伸出手，轻触雕像琴弦的位置。

    一瞬间，所有记录装置开始异常波动，脑机中的耳语激烈窜出——

    「……诗与歌的边界被触碰……」

    「……异种文明音律残响……」

    「……即将产生语毒共鸣……」

    一名队员立刻大喊：「Annelise！离开那里！」

    但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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