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阴云_2、秘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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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秘密 (第2/2页)

家一样亲切。

    爱莲借给我一本装帧精美的笔记本,里面是《追忆似水年华》的法文摘抄与她自译的德文段落。爱莲有着亚麻色的头发和湖蓝色的眼睛,她的字迹也充满艺术感。我看完了笔记之后,在学校把笔记本还给她。那时候,爱玛和塞缪尔也在她身边,就这样,我作为爱莲的朋友与他们认识。

    “我是来还你笔记本的。”我说。

    “爱莲什么时候认识长得这么帅气的男生,不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爱玛说。

    “他是弗雷德里克·路德维希,哲学系成绩最好的人。”爱莲说。

    “爱玛·冯·维吉尔,我的父亲是宗教学的教授,说不定你认识他。”

    “塞缪尔·以色列。”

    “你好,你好。”

    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还向我伸出手。也许只是一种莫名的直觉,我发现爱莲看爱玛的眼神与酒吧老板看调酒师的眼神如出一辙。我看塞缪尔大概也是那样的目光。与此同时,爱玛和爱莲说话,那双金色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着我,深棕色的卷发轻轻晃动。也许是爱莲和爱玛的有意拉拢,我很快成了小团体中的一员。

    塞缪尔的父亲是银行的行长。他们三个人都是犹太人,而且家境殷实。我只是个孤儿,靠着好心人的资助和打工勉强维持学校生活。后来我和那个与我同样情场失意的酒吧老顾客阿道弗斯相识。他也说我和那些朋友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根本不适合做朋友。

    爱莲有一个习惯,经常在家举办沙龙。参与成员基本是同龄人,多数为同校的同学,还有少数上流阶层出身的孩子。爱莲交际广泛,二十岁生日宴会十分隆重。她的父母也从法国前来参与。我当时也在场,看到了他们。爱莲完美地继承了母亲的智慧和父亲的美貌。爱莲的两个哥哥,菲利普和弗兰西斯,也有到场,他们长得都很好看。

    说起爱莲的父母,那是一对不同寻常的夫妻。爱莲的母亲德·勒内斯特夫人,也就是老爱莲,非常具有商业头脑,名下有不少产业。她的父亲菲利普,父母早亡,在家中有仆从们带大。菲利普没有管理家产的能力,又喜欢奢侈无度的生活,于是债台高筑。

    因为在法国的债主太多了,出席或举办社交活动都很尴尬,他干脆跑到德国换一下心情。老爱莲的父亲也是富有的商人,他可以给女儿一大笔嫁妆。她其实不在乎这笔钱,因为她自己就可以挣到更多。老爱莲也怀疑过,老菲利普看上外表平平无奇的自己是为了有钱还债。她在众多追求者当中,选择了长得最好看,用法语说着浪漫情诗的老菲利普。

    在订婚之前,她知道未婚夫欠了很多钱。她不介意丈夫有没有钱,因为她有。不过在入住豪宅之后,翻阅各种账本和欠条,她才明白巨额欠款的真实面目。她曾经问过,老菲利普为什么不减少仆人的数量,削减开支。他说,仆人们对德·勒内斯特家族世代忠诚,他们就像亲人一样,他不能把他们扫地出门。三年之后,她帮他还清了欠款。

    两年前,老菲利普继承了一位英国亲戚的遗产,得到了一座位于英格兰的大庄园。因为在巴黎住腻了,老菲利普说什么都要带着全家一起到英国玩。除了爱莲留在柏林之外,他们家连仆人们都过去了。爱莲本来想在爱玛生下孩子之后离开。

    阿道弗斯恨爱莲,其中包含着嫉妒。阿道弗斯喜欢的人是路德,曾经追求过他,但被拒绝了。路德爱上了酒吧的法国老板。爱莲的父亲是法国贵族,母亲是德国犹太人,两种血统都是他憎恨的。后来德国与法国开战,阿道弗斯为他不能上前线,只能留在集中营看管犹太人这件事极为遗憾。

    这是时代之疾,不少人病入膏肓却浑然不知。病得不轻的人绝对不止阿道弗斯一个。我是孤儿、同性恋、精神病人,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处于格格不入的境地,永远像被流放的族群。我非常明白那种被排挤、被憎恨的痛苦。但我是加害者,我为这个充满着疯狂与痛苦的集中营添砖加瓦。

    谁能证明我不是具有犹太血统的孤儿呢?谁能证明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犹太人的血统呢?反观犹太人,他们一路迁徙,跨越久远的时间和空间,总有与外族通婚的时候,不也是加入了其他民族的血统吗?

    看到爱莲的尸体被拉走,看到犹太人悲哀的眼神,我只能转身离去。此时此刻,我想起了爱莲的笔记本上的一句话:见到苦难和不平,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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