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真相同师弟的纠缠往事（回忆线结束） (第1/1页)

    【10】

    鬼灵界，离人巷，弯月如钩高悬九天。

    巷内寂静森然，街边低垂的雪白灵幡随着两个外乡人的急促步伐猎猎作响，躲藏在巷角无所归处的孤魂被其惊醒，倏忽一道黑影没了踪迹。

    敲门声在黑夜骤然响起。

    “老头，救人。”这二人都很年轻，撞开门后不由分说闯了进来，一人身上背着一个了无生息的人影，另一人面容年少，抓着昏厥人影的手腕递至医者手中。

    仅仅片刻，便看见这老头摇了摇头：“元神俱碎，回天乏术，这已是一个死人了。”

    他话音未落，便感受到少年人的怒火直上，至及至玄之力顷刻迸溢，他眉间一动，领口随即被他揪了起来：“这句话我们路上听了无数次！你不是号称能生死人而rou白骨的无须圣手吗？！你怎么会救不了他？”

    “谢、玉、珩。”身后立着的男子牙缝中挤出来三个字，上前一步将少年人推到了身后，俯首低眉道，“先生，我们知晓您医术高超，才一路赶至离人巷，若您能救他性命，怜越愿为您做任何事。”

    无须圣手抬眼，笑道：“呵，痴恶鸟？”

    “正是，我原身为痴恶鸟一族，世代镇守幽冥，只求您高抬圣手，救……救我爱人一命？”

    “你爱人？”老者从怜越背上掰过陆清夷的脸，细细端详了一番，指向屋角软榻，“把他放在榻上。”

    怜越面上一亮，连忙小心将陆清夷放至软榻。

    无须圣手绕着榻旁转了几圈，双手顺着陆清夷双肩向下掠过腰侧，又从两臀划至脚踝，丈量什么事物似的将陆清夷来回摸了个遍。

    谢玉珩瞳孔一缩，眉宇间尽是厌恶，呼吸重了几分，但肩膀上压着一只手，生生把他按死在凳上。

    “先生。”怜越跟在无须圣手身后，听着无须圣手啧啧惊叹。

    “这可是个极品啊。”他收回了逡巡在陆清夷身上的双手，“这可是个绝等的炼器之躯，若我将他制成傀儡，塞入寻常金丹便可作上等鼎炉，以性为火，以液为水，哪怕他已死，也能供二位百年采补阴元。”

    “若您二位用厌了，也可舍予我……”

    他话未说完，便听一声巨响，屋角软榻被人一鞭抽成两半，陆清夷也被谢玉珩抱在了怀中。

    “你个老不死的。”他脸上无甚表情，“你应该庆幸，我今日无空取你狗命。”

    他扫了一眼怜越：“走！我就不信，找不到人救陆清夷。”

    “你们，你们，”无须圣手连跑几步跟至他们身后，不依不饶道，“这已经是个死人救不活了，你们不如放他轮回，躯体还可为我所用。”

    走至老远，还听见他在后面：“救不活了，救不活了……能救活他的仙碧瑶草早就在神魔大战中随神玉山堙灭殆尽，你们找不到人救他的……”

    就像是为了验证无须圣手的话，谢玉珩同怜越敲尽了离人巷每一扇门扉，得到的答案均是四个字——“药石罔效”。

    此时天已蒙蒙亮，陆清夷软软伏在怜越身上，双手搭在他颈间，无力地垂落，随着他拖沓步伐而轻轻晃动。

    怜越脸色不比失去血色的陆清夷好到哪里去，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他咬牙切齿目视前方，对跟在身后异常沉默的谢玉珩道：“若真的……若真的……我定会杀了你。”

    谢玉珩跟在他身后，听到这里先是一愣，隔了半晌才慢慢勾起嘴角，懒懒道：“你有这个本事？”

    怜越眉眼一片冰凉，直直盯向前方：“哪怕豁出性命，我也要杀了你。”

    只一声嗤笑传来。

    他蓦地停住步子，深深呼吸了几下，转过头：“是你。是你害死他的，是你让他大雨天去送死，他是为了你才被夔兽所伤，是你。”

    谢玉珩径直走过他，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你怎么娘们儿唧唧的？我还用他救？谁让他救我的？夔兽能伤我一层皮儿我就管你俩叫师父师母。”

    “你——”怜越脸上渐渐变了颜色，眼里仿佛浸了碎冰，下颌线条越绷越紧。

    谢玉珩转过身，面对着他，缓慢地扯起一边嘴角：“真打算杀了我？”

    四周罡风瞬间猛烈起来，刀刀道道直冲谢玉珩面门而来，谢玉珩动也不动，只在风阵堪堪卷动他前额碎发的那一瞬淡淡开口：“我能救他。”

    风阵戛然一停，顷时烟消云散。

    谢玉珩踱至怜越身前，看了看早已没有声息的陆清夷，轻笑一声，一把闪着金光的小巧匕首出现在他掌中，他递向怜越：“剖我的心。”

    “你没听见那个老头说？神玉山的仙碧瑶草能救他性命，你在这世上，能找到比我更至精至纯的仙草？”

    怜越一凛，看向他，后退了一步。

    “放心，我的护心玉兰阵有三瓣，我舍出一片即可助他重塑元神。”谢玉珩嫌恶地挟起陆清夷下巴，左右晃了晃，“就说他麻烦，谁让他救我了？”

    他席地躺下，又看了一眼静静伏在不远处的陆清夷，撇了撇嘴，对怜越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给我烂在肚子里。”

    雪白的布巾遮住他面庞，金玉匕首穿过护身天罡刺进他胸膛，他难以控制地上下弹动了一下，后背霎时被冷汗沾湿，双手在身侧紧攥成拳，格格抖个不停。

    隔着布巾，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了进来，也将陆清夷的剪影模模糊糊投至他眼前。

    他慌忙转开眼，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滚动的喉间发出一两声低哑的嘶鸣：“死……肥鸟，”他忍住咯咯打颤的牙齿，“你……手稳点。”

    黑暗铺天盖地笼罩了过来。

    再恢复意识时，天又黑了。

    谢玉珩眨眨沉重的眼皮，不远处，陆清夷偎在怜越胸前，被他抱孩子似的抱在怀里。

    他左臂撑地，刚一动，就失力地一个趔趄。

    怜越闻声抬起眼：“安生点，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止住血，你少乱动。”

    “去你的。”谢玉珩拖着步子走近他们，将怜越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扔回了他脸上，撑着树干俯下身，朝陆清夷努努嘴，“他怎么还没醒？”

    怜越压低声音：“已经有脉搏了，让他再睡会儿。”

    “我来。”

    谢玉珩按了按太阳xue，伏低在陆清夷身前，同他掌心相抵，引着他运行周身灵力，纯白的玉兰花瓣在他体内张开层层触丝般的抓手，修弥了破碎金丹上的每一处裂缝，陆清夷一个痉挛，轻轻呻吟了一声。

    “看见了吗肥鸟？阻塞冲不开，你等到猴年马月他也醒不过来。”松开手，冲怜越不屑地笑了笑，“就这，你还想杀我？”

    怜越不同以往与他拌嘴，只紧紧胳膊，将陆清夷更深地搂进怀里，低低道：“你歇着吧，脸色现在比他都吓人。”

    谢玉珩没理他，在他们身前随意寻了个位子躺下，手附在陆清夷丹田处，遥遥感受着玉兰花瓣在他体内缓慢旋转。

    “哟。”他倚在自己另一手臂上，神情惫懒，唇角却勾起了一个放荡无赖的笑容，“陆清夷和我相性这么合衬？”

    困意袭来，谢玉珩眼皮打架，眉梢一挑，声音渐渐低弱至寂静：“这么合称，和我是天生一对呀。”

    数十年后。

    陆清夷在此间得了仙骨，又失了仙骨，可玉兰花瓣再没离过他一刻。

    谢玉珩靠在床边，自上而下用那双惯常漫不经心的冷隽眼睛，来回看着伏在床上的陆清夷，剜出仙骨的伤口狰狞地蜿蜒在他光洁的脊背上。

    他眉间一跳，压下心头的奇怪情绪。

    掩饰什么似的冲面色凝重的怜越哼笑一声：“愁眉苦脸干什么？我说了，他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