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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怎麽办…」

    即使有了一张崭新的面貌，霍岗的神情依旧憔悴，他也不知道躺在床上的老父亲究竟能否认得出来。

    桌上那张医疗帐单，更是令他备感压力。

    即使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将他父亲送到医院来，他如今也没有了思索的心情。

    十八岁，这个鼎盛的年龄，霍岗经历的是史无前例的转捩点，人生彷佛从迷茫的雾里走到了断崖绝壁。

    总有这麽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

    他恨不得直接跳下窗户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他却不忍抛下病榻上孤独的老父亲。

    对於每一次与那少nV的幽会，他感到愧疚，就连原本甘甜的回忆，在如今这番惨况下，也显得几分苦涩。

    他不想回忆过往，只要想起那些父子相依的画面、或是私自与奥萝拉相见的情景，他的泪光总会溢出。

    他憎恶一切，更痛恨自己的宿命。那些美好过往，如今只会令他作呕。

    几番深思，他逡巡於阡陌之中。

    繁杂的事务瞬间压身，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杂乱的情绪在心底流窜，他的理智濒临瓦解边缘。

    戏剧X的现实扭曲了他熟悉的一切，他几乎已被压迫窒息。

    究竟该折返、抑或是该前行，这对他而言是最无解的问题。

    他得先去透透气。

    ***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搭公车。

    他放空，凝视着车窗上的雨滴。这几日又开始下起了午後对流雨。

    不知不觉，公车在熟悉的一隅停下。他不疾不徐地走下公车，走进面前的这家二手书店。

    老先生依然坐在收银台前摊开报纸休息。

    霍岗疲惫地走进这没有空调的旧书店。

    他目无神采地扫视柜子里的每一本书，没有一本书能x1引他的注意；或说，他根本没有心思注意。

    在近乎腐蚀的三夹板後方，有一叠看似历史悠久的书册。

    他弯下身、拿起其中一本书，封面上的字迹早已磨蚀殆尽，就连扉页也脱落了，内页的边角也已经被蛀虫啃蚀尽。

    他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以仅有的识字能力读了读这本旧书。似乎是陈述一个浪子的短篇故事：

    …人生不过是Y霾的代名词。

    在我三岁时，母亲被人遇害；十岁那年，父亲横Si街头。青涩的童年结束，人生从几片薄云顿时转为倾盆大雨。

    自此，我所能摄食的一切，莫过於道路旁的落叶、水G0u旁的淤泥。在旁人眼里，我bW水更为恶臭，b乞丐更为可悲。

    只因我乃浪子。

    霍岗彷佛洞见一面明镜，开始埋首其中，一页一页读了下去。

    直到十六岁那年的某一天，一家钟表店接纳了我，其中，老板的nV儿更是气质非凡。这才听闻，老板一家其实是英国人，但因其叔父英法联军之时迷失了，故而驻留在此地，直至终老。

    穷途末路之时，我彷佛在错综复杂的迷g0ng中找到出口。

    然而，事实却不尽然…

    倏忽，古老的布谷鸟挂钟响起，钟声回荡在小店里的每个角落。时候不早了，他必须回医院照顾老父。

    他放下那本书，迅速往前门方向走去。

    正当准备推开木门离去时，沙哑的声音从後面叫住他。

    「且慢。」

    「…怎麽了？」

    回头一看，是那年迈的老板。他放下报纸，弯下身、从cH0U屉里拿出一小袋零钱，并放在书桌上。

    「拿去。」

    「这…」

    「这是你的工钱，不要就算了！」

    老板毫不客气地说，霍岗只好难为情地接受。

    「我…明天还能来吗？」

    「要来不来随便你。」

    「那我…」

    「先回去吧！天快黑了。」

    老人按下墙上的开关，书店的灯光立即暗去。

    霍岗走出门外，这才发现已经傍晚、对面的店家早已亮起灯来。

    他心里充斥着一头雾水的感激。

    ***

    回到医院，病床上老父亲的视线依旧聚焦在天花板。

    霍岗提了一袋晚餐，那是他用人生中第一次赚来的工钱买来的甜不辣。可惜，他这才意识到老父无法直接摄食，只能靠鼻胃管摄取流质食物。

    病床旁的机器发出冰冷的机械声，那是目前唯一能让他父亲存活的工具。

    灰狼霍子峰，早已成为一具空壳。总有时候，霍岗会觉得生不如Si不如痛快地Si去。

    他泛泪地注视着病床上的老父，慢慢弯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尝着看似美味的晚餐。如今的每一口却似乎无b苦涩。

    昏暗的病房里，父子俩再度依偎。

    但早已没有昔日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