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2/2页)

烟盒，却按到了口袋里的信纸。在惨白刺眼的灯光下眯起眼。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造物主未免太巧合，于是笛卡尔认为至极完美的神明存在着，并且在无形中影响人的精神，一见钟情作为一种心理现象也是精神的一种分支，那位创造一切的全知全能的造物主推动一切的发生，同样也包括一见钟情作为人创造的价值而发生。”

    就像命运这种东西，我们是否凭自己的意志踏上了命定的道路，让几百万次的巧合推动两个灵魂相遇。

    创造一切的造物主若非全知全能，又如何让一切都恰到好处，就像这世界上，每一个故事都设有无数个的结局，我们虽然看不见，但时空确实能分裂出错综的支线，每一个选择对应一个支线，每一条都指向一个崭新的宇宙。造物主把世间一切都设置好让世间去自然运转然后离开，并且也为我们留下无数缤纷而繁杂的选择题，无论选到哪一个，都将会有与之对等的结局浮出水面。因果环环相扣，喜悲各自来尝。所以似乎命运也并不神秘。

    这是人生最可怖的地方，却也因此延伸出了无尽的美妙。

    他推门走出去，人群被分成了左右两队，有十几个人们被捆着被打得失去了意识躺在泥土上。中间留了一条空旷的路，他走在这条路上，云南的夏天不是很热，也不是特别冷，却莫名带了点秋冬的倒错感。

    有人弯着身躯露出鲜血淋漓的骨骼，泥泞的土地被一些挣扎的脚磨蹭地索索作响，攥着血污的手可怜地发出嗤嗤的呼吸喊着救命，流淌着殷红的血蜿蜒曲折着画出河流的形状，被践踏的人群，被愚弄的人群，被引导作恶的人群，可怜又可恨的人群，纷纷横在地上，都在瑟瑟发抖，痉挛蜷缩。

    很难否认，他确实在这种状态里得到了某种畅快。也从来没有这么清醒的认识到，那仿佛是骨子里一脉相承的基因得到了验证，甚至让他全身都热了起来一种灼烧感蔓延至全身。

    他想到正在做的事，即将看到的表情，仿佛又听到了幼年时第一次抽烟时涌入的声音，长久紧绷的神经被涌入了那种快感。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所有契机都来得很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去做呢。不，不是真的没有想过，否则怎么会暗地里始终没有对一些暗线放手。

    不破不立，要做就做到底，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做得这么绝，就没有想过留后路。毕竟按照他们一贯的手段，脱罪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他从来不喜欢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的感觉。

    强行停住思绪里的跃动，他把烟咬在嘴里，缓慢平复着呼吸。左胸膛的心脏咚咚咚地作响。

    直升飞机在轰隆隆地转动螺旋桨，通讯耳机里传来王洋说邵权打趴了所有人走了的消息时他还差一只脚就彻底上了直升飞机。

    虽然耳机里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可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握着门框的手没有动。吹起来的风狂烈地刮着他的风衣下摆，旁人只能看到这个令人恐惧的男人垂着眸长久地既不动也不说话，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的手指不动声色地颤抖了一下。

    什么都在改变，事物都会向着前进的运动发展，可总有些事物依然存在在那里。像宗教，婚约，文学，除夕夜的祈福，新闻社的报纸。

    像无论国籍、种族、语言，人们说了许多年并且会一直说下去的告白词。

    它们跟着时光变得陈旧不堪，变得顽固不化，变得不可理喻，像山川湖泊经过日久经年被磨成了地底的岩石，成了陌生的模样，却还是始终执着地存在在那里，等着某一天末日来临与世界一起消失。

    不知道邵权未来能不能遇到真正适合他的人。

    还是会继续执着地在心里跟他自己过不去呢。

    最后程淞坐上了直升机，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更显得他冷漠无情，空中的气流开始发出声音，逐渐能看到一掐即断的地平线，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像是在追逐着渐渐扭曲的光，他想起了邵权曾穿了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色赛车服骑在一辆黑红重机摩托车上，后来他坐在他的后面飞驰在低饱和的公路上，直升机起飞时发出巨大声响，那辆摩托也发出着这种类似的轰鸣，然后湿冷的风会扑在手臂上，皮肤感到灼烧穿越了十几年一点点代替了那种不正常的畅快感所带来的灼烧。

    梦境般的虚幻，裹挟着幽暗的前路。

    时光变得陈旧不堪，变得顽固不化，最终在白茫茫的一片里面融化。

    他必须要保持着完胜，他必须要一不做二不休，此刻却觉得空寂，到底是留了一些好像应该说出口的遗憾。

    哗啦——

    他回过神了。算是回神了，他从让他不愉快的思绪中醒了过来。居然又开始下雨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始下雨。

    真令人无法彻底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