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极N，） (第5/9页)

报告，也听了川渡的阐述。他只是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川渡医生。”

    “武藤先生，如果那弹片一直……”

    “我说，我知道了。”武藤的声音刷得一冷，他缓缓吐出口气，问，“当年为什么没说？”

    “……是肖途先生恳请不要告诉您的，说是不想让您担心。”

    武藤当然知道这是借口。

    肖途不喜欢自己管他，尽管常常在床上示弱，武藤却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让他屈服过。

    他素来这样泾渭分明，偏偏他的爱恨却如此含糊其辞，真假参半。任人怎么凝神去看，也看不清楚只言片语。

    也好，当做不知道，就不用有无谓的心软。肖途哪里稀罕这些。

    那么硬的……骨头。

    川渡离开之后，武藤自己在窗台边站了很久。天色已晚，灰蒙蒙的上海亮起夜灯，霓虹的海洋开始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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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藤觉得自己不属于这冷清的医院，他应该走出去，再也不要进来。

    ＊＊＊

    那男孩子眼睛又大又亮，睫毛浓密得如同湖边一簇芦花，漂亮到像小姑娘。他半低着头，局促地站在人群周围。被人叫到名字的时候，他才紧张地抬头，鞠躬行礼，嘴里说着大人教的敬语。

    “呀呀呀，这可不像是男孩子啊……”

    宾客们总是开玩笑似的说。

    父亲脸色微微一变，却仍维持着得体的面容，只是在无人注意时，向他投来一束严厉的目光。

    你啊！

    失望的语气。

    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总是对他的一切都如此失望。他剑道从来都是拿第一名，成绩优异，去了全日本最好的军校念书。身为高级军官的父亲强大而威严，他也想变得和父亲一样。只要能得到父亲的一句认同，他愿意为之拼尽全力。

    很久以后他才想清楚，所有不满的源头，都是自己那张与母亲过于相似的脸，和他性格里有意无意浮现的母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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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爱难道是可以乞要得来？

    他决心离开日本，主动申请调到中国，那个压抑的家，那个要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家，他实在不愿多待。尽管他还在为那一句认同做着不自觉的努力和期待。

    武藤很少揭露这些陈年旧事，但偶尔喝醉的时候，也会和肖途讲一两句。所以也并非没有过推心置腹的时候，只是少得可怜。

    现在呢？如果远在东京的父亲知道自己如何被一个中国人骗了七年，他一定会失望至极地看着自己。

    太害怕了，太害怕回家之后，再次面对那双冰冷而失望的目光。

    于是武藤就仿佛真的看见了那目光，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猛地摔掉手上的酒杯，哐地一声，碎瓷片满地，旁边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被他搂在怀里的少年也吓了浑身一颤，刚想伸手拍拍他，就被一把拉下去。

    武藤起身，理了理被那少年扒拉地有些凌乱的衣裳，对一干喝得正欢的同僚道，“诸位，我忽然想到有些急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丝毫不留恋刚才的温香软玉。

    出了包厢的门，武藤又开始懊恼。去哪里呢？他不想回武藤公馆，也无心真的去处理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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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打燃引擎等了半天，才听后面传来一句。

    “……去医院。”

    05.寂

    1938年一二月份的时候，南京沦陷的消息逐渐传到了上海，有人开始到处做演讲，大半是些年青学生，他们还写好多文章，印成传单四处发。那些围观的老百姓，尤其是女人家，总是听着听着便哭得稀里哗啦，对日本人的咒骂此起彼伏。骂不了几句，宪兵队就过来了，黑漆漆的枪口朝人群一指，谁都后脊梁骨发冷，不再敢出声气了。

    学生们却越发闹起来，成群结队地拉着横幅，上街去游行，直接闯进了亚辉通讯社，一统乱砸乱打。肖途当时刚好去社里交文章，不知是哪个认出来他，喊了一句“是肖途啊！大汉jianian！”

    所有人便转头冲他围过来了，肖途看着这些满脸愤怒和仇恨的稚嫩面孔，他们看着他，像在看什么恶毒的东西。肖途倒也不觉得怕，反倒是有些欣慰。

    会反抗是好的，会反抗说明还有希望。

    肖途这么想着，脸上竟浮出一丝笑意。

    这抹淡淡的笑意被学生们当成是厚颜无耻的不屑，他们更加悲愤了，南京过来的每一条消息、每一张照片，都像刀子一样插在他们朝气蓬勃的跳动的心脏上，疼啊！酷刑一样的疼，灭顶之灾一样的疼。

    中国人！可怜的中国人！怎么就这样命苦！这样多灾多难！这个民族的骨子里都要刻下这种疼痛了，过一百年也洗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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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坐的住吗？怎么还坐的住！

    肖途手里的纸被抢过去撕了个粉碎，他被人狠狠推了一下肩膀，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倒下去。然后拳头和脚便如雨点一般参差不齐地落到他身上，脑子里嗡地一声，肖途感觉有什么热淋淋的东西顺着脸淌下来，流进领子里。

    “卖国贼！”

    “汉jianian！”

    肖途一声不吭，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在嘈杂的骂声之间，隐约听见枪声。

    又是宪兵队？

    但愿不要伤到学生……

    ……

    肖途不用睁开眼睛，鼻息间已经感受出来是消毒水的味道。

    身上很疼，却感觉不出来是哪一块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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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途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应该不止一个。他们走近，一双带着手套的冰冷的手轻轻放到他额头上。

    “他怎么还没醒？”

    是武藤在用日语问旁边的人。

    “用的药物里有安眠成分，只是在睡觉，身体已经没问题了。武藤领事不用担心。”

    “好，”武藤应该是在点头，“辛苦了，川渡医生，去工作吧。”

    门被打开又阖上的声音。

    武藤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转，良久，肖途才听见一声浅浅的叹息。

    武藤似乎是坐了下来，他摘下手套，握住肖途放在被子里的手，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一圈一圈，肖途感觉自己手上的温度被偷走了。

    肖途本来以为武藤是要说些什么，但他一句话也没讲，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摩挲他的手。房间里一片死寂。

    或许是窗外的雨声太有韵律，像梦里传来的声音，一种没由来的心安。肖途渐渐地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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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肖途得知，那天自己差点被愤怒的人群殴死的时候，是武藤带着兵闯进来了。

    肖途没去问，不过听说他没有向学生开枪。

    后来为了肖途的安全，武藤本来要派一队人跟着他。肖途百般拒绝，这才作罢。

    日本公然违背了国际公约，南京安全区里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不安全，杀红了眼的日本军已经明目张胆到屠杀平民和战俘。尽管日方有意隐瞒，那些暴行还是逐渐传到国际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谴责。

    但日方自有一套说辞：战争之下，总是会出一些“特殊情况”，已经严惩了肇事者。

    事实上，那种混乱之下，严惩不严惩的，谁也追究不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