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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不认识你。”不认识谢青琚，听不懂甚么拆破院，更不明白为什么叫自己谢书桐、桐五。

    “我不信，你明明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不是还在气我？是我哥！将你送走并非我授意，我更没有下令放箭！”谢青琚看不清木同的表情。他像是完全忘记了他，不为所动。

    森冷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被完全遮住，风越来越大，残枝落叶在地上翻滚逃窜，眼见要下一场大雨。

    “该如何你才会相信我……”他衣裳单薄，孑然一身，明明是个身高八尺的青年，看起来却脆弱得像要被风卷走。猛然想起甚么，谢青琚忙拿出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玉佩，企图让木同相信自己：“你看，多亏这玉佩我才能找到你。你还记得吗？它怎么会被卖了，是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它被卖了，是有人瞒着你把它卖了。对，一定是这样！”

    “你看！它和我这块是一对。只要修补这个缺角，它们就能拼成一块。”

    他疾步上前，伸手给木同看玉佩。

    “是我卖的。”木同忍住后退，于心不忍道。

    “……什么？”这个玉佩谢青琚以前只当个小配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日日戴着，还要看木同有没有戴着。一开始，这意味着他是他的人，由他保护，其他人不能随便欺负为难他。可是因为他的肆意妄为，明面上当然没人为难，暗地里却多的是人给木同使绊子，因为那些人知道木同并不会告诉他。

    后来木同坠崖，这玉佩成了他们仅剩的联系，谢青琚只有时刻紧握它，不断找另一块的线索，才不至于被滔天的悔恨愧疚折磨致死。

    然而现在木同告诉他，是他主动卖掉玉佩，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谢青琚知道木同总是把玉佩揣到怀里，不主动示人。他曾见过木同看着玉佩发呆的样子，所以他更不愿相信是木同自己把玉卖掉。

    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谢青琚雕塑一般矗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要下雨了，你走吧。”木同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躺到床上如释重负，他竟马上入睡了。一会儿梦到谢青琚，一会儿梦到霍骐，还梦到了一个头戴蓝布巾的书生，看不出年龄。

    那人在梦的最后对他说：“能走就走吧，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拇指擦过眼角，木同睁开眼睛。

    “梦到甚么，怎的哭了？”霍骐问。

    “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小狗。”木同看着他说。

    谢宅的老管家有一个傻儿子，和曾经刚满10岁的谢书桐关系还不错。这个名字是一年前进府的时候谢二少爷给他取的。二少爷聪慧但顽皮，去了学堂也不服管，常常闯祸要谢书桐替他受罚。有一次看有的小孩儿不用读书，天天爬树下水，掏鸟蛋捅蜂窝捞鱼虾。他眼红的不行，拉着大他两岁的小书童瞎闹。

    可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哪里爬过树，偏生还要挑最高的一棵爬，跟在早就爬上去的谢书桐身后，紧张害怕得小脸上都是汗，但是两颊红彤彤的，看起来很兴奋很开心。那天傍晚回去，谢书桐就被狠狠罚了。因为谢青琚一个脚滑没踩稳，过于慌乱地拽住稳当当坐在树干上的谢书桐，俩小孩一起摔了下去，他垫在下面，手脚都扭伤了。

    谢书桐因护主不力，被抽了鞭子，罚跪在院子里，举着水盆一整晚，水洒了就再跪两个时辰。所有人都不知道，扭伤的不知小少爷，还有可怜地跪在外面的小书童。

    老管家的傻儿子愿意和谢书桐亲近，因为他话很少，不说话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傻。于是他欣然答应谢书桐，告诉老爹他们俩要一起出去采买。也因那阵子宅子里忙碌，人手不够，否则老管家是不会同意的。

    谢书桐打算逃走，不想再当那小少爷的书童。没有父母，没有东家，他一样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然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没有地方愿意收留他，身上带的钱没几天就花光了，外衣也卖了只着里衣。

    他饿得头昏脑晕脚步虚浮，终于以为走回了谢宅，其实是走到了别家的宅院，谢书桐眼前直冒白光，看见墙边的狗洞就不管不顾地钻了进去，只想赶快向老管家认错讨口饭吃。

    霍家母子来姑苏避暑，租了一户尚可的宅院。霍夫人发现谢书桐的时候，他的半截身子还在外面，没完全爬进来就晕过去了。

    “子骥，你瞧我在墙根的狗洞发现一小孩儿，莫不是小狗成精了？”霍夫人笑眯眯地说，后面竟真收留他，养了些时日。

    仲夏匆匆过，天气逐渐凉了下来。一天，霍夫人差他去买些果脯蜜饯来路上吃。谢书桐最初怕母子俩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摇头装傻，比他大三岁的霍骐就给他取名叫“犭军犭军”。霍夫人对他很好，像mama一样，霍骐一开始倒不爱搭理他。谢书桐偶然间听到霍夫人问霍骐，想不想要个弟弟，可以考虑把“犭军犭军”留下作伴。

    他们俩在这段时日互相作伴，关系日渐融洽。他听到母子俩都说好。

    那一刻他眼眶都烧起来了。

    捧着果脯蜜饯，谢书桐兴高采烈地一路跑回去，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却见大门紧闭，门前马车行囊全无。

    “小孩儿，你找谁呀，这家人刚搬走。欸！你东西不要啦？哎呦这孩子，怎么往狗洞钻……”

    “秋老虎”来了，谢书桐快被烈日烤化，鞋底快被地板烫穿，他浑身湿透，脸颊上泛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发白干裂。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谢宅的。不知是不是老天看他可怜，他一到门口就被人认出来了，叫出老管家。

    老管家胡须翘起，一抖一抖的像细细的狗尾巴，拽着他拖进门：“嘿，你在这儿呀！竟敢私自离府？这懒驴，跟我回去领罚，有你好果子吃！”

    兜兜转转，小狗成精，又变回小书童。

    “你本来就是小狗变的呀，你是我的小狗，我的犭军犭军。”两人躺在床上，霍骐杵着脑袋，轻捏木同脸蛋，笑着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