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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俊啊。”牛肖兵在胡英俊湿润的眼神里叹了口长气。他抚摸胡英俊比放假前长了半指节的头发，亲昵地呼唤胡英俊。

    胡英俊含糊地应，忐忑又期待地看着牛肖兵。

    “我再给你弄一回，弄舒服了睡觉成不成？”

    胡英俊考虑都不考虑：“不。”

    牛肖兵只好又叹气：“咋一定要从我这知道呢？我不合适，我哪能和你做这个呢？”

    “为什么不合适？”没人比牛肖兵合适。再说，更不合适的都做过，不亲个嘴说不过去吧。胡英俊装不下去了，他眉头皱紧。

    看吧，牛肖兵心里想，果然，臭兔崽子。胡英俊不许他再摸头了。他接着说：“亲嘴这种事哪能随便做？你将来，走出去了，和人家好了，想起来自己和一个破老头子亲过嘴，心里要怎么想？你要后悔的。”

    胡英俊愤怒上头：“亲个嘴！就是亲嘴，至于吗！不亲就不亲，干什么啊！你管我想和破老头子还是破烂亲嘴！你管我走不走出去！你管不管我我都不和别人好！”

    牛肖兵按住胡英俊的肩膀，只喊他：“小俊。”

    沉默，又是沉默，今天怎么这么多该死的沉默！

    胡英俊觉得闷，他的心砰通砰通跳，越跳越快，跳得血供不上了，心上那块rou里的血都要绞干了。他吐出一口长气，吸入，又吐出，最终说：“我想了，想清楚了。我没有随便想和你做这事，我想特别清楚了，才来和你说。”

    从这段关系开始每次见到牛肖兵，他都想亲嘴。他就是想和牛肖兵亲嘴！像所有小树林里男的女的猫的狗的鸟的一样亲嘴！

    牛肖兵抚摸胡英俊眼睛下那块平滑的肌rou。“小俊啊，别哭，大男子汉的，别哭。”

    胡英俊抹脸，发现自己真哭了。“雨！是下雨了！我哭个屁啊哭！”胡英俊觉得丢人。

    “好，雨。”牛肖兵揩干他的泪水，“小俊，我做错了……我就是一个比你爸还大的破老头，屁钱没有的鳏夫，无儿无女无福。你这么好的孩子，不该跟一个我这么个老东西捆一块。”

    “你和破老头老东西我爸不一样，鼻子，眼睛、嘴巴、耳朵，走路说话做事全不一样，我……”胡英俊哽住了，“你只和我是一样的，只有我清楚，我心甘情愿。”

    一样，人靠什么标准来辨别一样不一样呢？牛肖兵活了几十年都不能完全辨别，十几岁的胡英俊能吗？

    牛肖兵漂浮在水面上，他的皱纹沉默着。波纹从他的身体下荡漾，荡漾，前仆后继，吻上了坚固的壁垒。

    “小俊，雨停了好不好？脸裂了要擦药的。”牛肖兵把胡英俊虚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拍他的后背，他身上有一股皂的香和涩。

    胡英俊看着他：“那你……”看着牛肖兵深沉复杂的神色，胡英俊喉咙发干。眼睛发酸。

    胡英俊推开他：“别，我现在不想和你挨着。”埋进被子，拱起一个小包。

    牛肖兵盯着小山包看了会，掀开被子站起来。脚上立即攀上一只细长的手，胡英俊捉住他的脚，从被窝里挤出脑袋：“你干什么？你走的吗？我都不要亲不亲的了也不行吗！你把我一个人放在这儿吗！”

    牛肖兵，你不要我了吗！无数尖锐的声音汇聚成这句咆哮。

    “小俊。我去关灯。”牛肖兵无奈。

    ……胡英俊松开手，吸了吸鼻子，缩回被子里了。他感受到缝隙外灯光消失，脚步声靠近他，热的身体在他身边坐下了。

    他听见牛肖兵一如往常的声音：“臭小子，被子全卷走了……给我半边。”故意夺被子的某人松开攥紧的被角，热的身体立即和他只隔空气，呼吸在同一方天地。

    呼吸声越来越近，胡英俊想转身，却被按住了肩膀。在黑暗的被褥里，热气很快濡湿了被套，绒毛粘黏在一块。

    胡英俊感受到热气从他的鼻子尖喷到额头去了，紧接着蓬松而扎人的胡子挨到他的脸。纵使胡英俊没吃过猪rou，也没见过猪跑，但是他听过猪叫。他嘴里发出颤抖的吞吐气息的声音，等着未知的事物降临。

    然而，干燥柔软的东西触碰他的额头，在那里留下了湿润的痕迹。

    “牛肖兵你……”胡英俊刚要控诉，热气转到他的耳朵上，呼得他浑身发痒，颤抖。

    湿意从耳垂向上攀爬，干燥里伸出湿润的，在脆弱的耳廓舔舐，从耳垂到耳尖，滑向耳背，抵在耳窝里。

    湿润的雨从耳朵流向了脖颈，胡须与干燥的发尾触碰，抚慰，热气揉软了胡英俊天生偏硬的发。

    铺天盖地的痒与热袭来，胡英俊的眼角滑出与脖颈处同样湿润的水珠。外面是漫天星子与风，被褥里凝固的空气与浪。

    胡英俊哼出声，夹腿。

    交颈。胡英俊想到牛肖兵说的那个湖泊。他说湖泊里有很多荷花，荷叶连天，水汽氤氲。牛肖兵还说，有天鹅，雪白的天鹅，在水上，遇见同类来了，它们就脖子碰脖子。

    是吗，脖子碰脖子，然后就该缠绕，然后呢，是不是该亲吻了？

    热气从后颈喷洒到锁骨，在颈窝里生起了雾，胡英俊等了又等，难以抑制地颤抖，身体后缩。

    妈的，牛肖兵。胡英俊在等待中茅塞顿开。

    于是胡英俊把被子蹬下脑袋，推开牛肖兵：“我不要这个。”牛肖兵停下，与胡英俊分开，半撑起身。

    啊，黑夜，啊，空气，啊，眼前的人。就着微弱的光线，胡英俊打量牛肖兵硬朗的线条，溢出脸庞的胡子，从这张已生皱纹的脸想象牛肖兵从前年轻的样子。

    “咋了？”牛肖兵没等到胡英俊再说话，俯身问。

    胡英俊看够了，坐起来，和牛肖兵嘴皮挨着嘴皮，给他一个干燥的吻。

    胡英俊的胸口不再难受，天台新鲜的空气让他很愉快，他躺回去，声音藏不住快活的调：“好了。”

    牛肖兵不说话，手垂在被褥间。

    胡英俊摸他的手，又顺着被子摸到牛肖兵没有起反应的胯部。他又握住牛肖兵的手，讨好地捏捏他的虎口：“牛肖兵，你真好。”

    “哎……”

    “牛肖兵，我想睡了……你躺下嘛。

    “睡吧。”牛肖兵说着躺下了，没有和胡英俊脸对脸，他平躺，望着天。

    胡英俊不在意，他也说：“嗯，睡吧睡吧。”

    睡吧睡吧，我的牛肖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