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回鹘_第五章 会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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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会友 (第1/2页)

    天地覆雪,像白布裹尸。宫院中长起一棵枫树,它的枝老长,张牙舞爪,似千百双手,它的叶鲜红。后来枫树消失了,留下一地厚厚的枫叶,很厚很厚,藏了人一样。

    冥冥之中吹来一阵极暖的风缠上他的手指,引着他朝枫叶堆里去。

    奇怪怎么没人来扫去枫叶。

    他用手扫开枫叶——

    一张惨无血色的年轻俊容,枫红若血,盖于其身。

    他非但不惧,反倒面露喜色。

    小玄子,小玄子!

    可那是个太监模样的死人。

    纤纤玉手从后头扑来捂他的嘴,低眼,红玉似的蔻丹,缓缓逼到他唇边。

    他心头一震,猛将人推开,转身只见个将要融于白雪的羸弱背影,他慌得追上去,伸手要抓。

    娘亲!

    他眼眶红了,他恨她怨她,恨她自私想要带他赴死,怨她心狠半途将他抛下。可那是他的娘。

    他没有娘了。

    他扑上去,俯面倒在雪里。

    好冷。

    小玄子,怎么还不来?

    雪入口鼻,差点把他的呼吸都冻住,他这才猛然爬起来,颓然跪在雪上,冷意从双膝钻入四肢百骸。有人朝他伸手,他抬头看,竟是冯樗,他看冯樗莞尔,温吞说:“殿下……”

    他冷冷看冯樗,还是去够冯樗的手。

    就快够到时,冯樗却陡然将他的手拍开,转身离去。

    “没有人会永远留在殿下身边。”

    风留下孤塞的字句在他耳畔盘旋,雪困住他在他身上融化,又湿又冷,折磨,吞噬。

    他在凛厉的风雪中安静地死了。

    却要在绵软的床榻上惊惧地活。

    四更,窗外昏天黑地,宫内燃着暗宫灯。

    孟皋梦中惊起,冷汗濡湿额发,浸得他中衣湿透,他急促而低沉的喘息清晰可闻,在静谧的寝殿里尤为明显。

    他扶住额头,扯起枕头枕在背后,乌眸在夜色之下只剩阴鸷。

    拼命想要忘,到头来却刻骨铭心。他已经多年不曾做过这般令他浑身发凉的噩梦,一个月前的那场春雨没有带来冰释前嫌,春雷一至,反让他草木皆兵。整整一个月,孟皋每遇一个人,都在疑神疑鬼。

    揣测那欲惹他不快的究竟是谁。

    他有许多位高权重的酒rou朋友,是没一个交心,可他不养人也不用人,在官场上站不稳脚,细想来谁都不至于对他这个毫无威胁的混账皇子出手。

    稍有头绪,孟皋怅然身旁亲无可亲,不由得想起个人。

    众多假笑、疏离与怀疑中,唯一人例外,便是才与他认识不多时的尚明裕。

    尚明裕虽是尚裘之子,却与其他武夫之后不尽相同。他自小受孔武家风熏陶,胆大过天,会舞刀弄枪,功夫也顶好,但坏就坏在这小子仗自己天赋了得,对需要反复cao练的武学兴致缺缺,反而醉心风雅与赏物,常常打拳打一半便跑去文人墨客的诗阁偷听人吟诗作赋,他老子不在府上时硬是没人治得住他。

    坊间更是打趣说“前有诸葛亮巧舌战群儒,后有尚明裕缨枪扫同侪”,说的便是从前一次深秋比武,同辈之中无人能赢过尚明裕。

    年少之人都爱玩,更何况孟皋与他同龄,二人打过一次照面之后,他还对乌行云念念不忘,机缘巧合之下二人在宫外的百骏园中再会。

    百骏园是绥京最大的一处马场,设于东郊,是绥京最为平坦的一处,大归大,四面环林,树很高,孟皋总觉得碍眼。

    二人见面如故,相约赛马。

    卸下马鞍马饰轻装上阵,马尾绾结。

    没有束缚,乌行云狂喜,撒丫子绕马场先跑了数圈,拦都拦不住。

    第一轮赛跑下来,乌行云猛甩尚明裕的白马十几里,尚明裕不服,说乌行云乃训练有素的良马,而他的马只是马厩里随手牵来的劣马,这样比实属不公,孟皋觉得有理,于是也从马厩里挑匹马来以示公平。

    乌行云可不高兴,咴儿咴儿地叫唤,尚明裕奇了,说:“它还醋上了。”

    孟皋笑而不语。

    好殿下,选的那匹枣红马是百骏园里出了名的烈马,没少摔过人,尚明裕好意提醒,孟皋却轻拍马背,笑说:“不换,就这么比。”

    尚明裕一看劝不动,嘴上不说,偷偷差人去请好了大夫。

    孟皋御马随心,从不用马鞭,枣红马尥蹶子他便躲,趁马分心便蹬上马背虚坐拉缰,马再如何颠身,他双腿绷直在马身两侧,胸口朝前倾下,上身死紧地贴在马背,几乎与马融为一体。

    他们是无边塞外野,逍遥自在风。

    枣红马在马场中左冲右撞,肆意疾驰。尚明裕没见过驯烈马反比马烈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不绝。

    第二轮比赛的状况意料之中,孟皋驯服的枣红马一骑绝尘,赢得尚明裕心服口服,还说:“从前听人说你骑术了得我还当是他们阿谀,现在彻底服了,以后逢人我也那般‘阿谀’你去!”

    孟皋说:“他们说错了。”

    尚明裕讶然,说:“你还兴自谦?他们哪儿说错了?我同许多人赛过马的,都不及你,而且你年纪小,有这等驯马的魄力,许多大人都比你不过。”

    孟皋见人这么夸自己,顿时开怀,又说:“我不是骑术了得。”

    尚明裕一急,说:“别胡诌!你……”

    “我是骑射了得!”孟皋装好乌行云的鞍,跨上马,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呈引弓貌。

    他右手张驰,虚箭飞出,撞入尚明裕的双目。

    夕阳斜影,红霞guntang,在孟皋的乌眸里烧,熠熠生辉。

    尚明裕愣住,同孟皋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朗声大笑起来。

    林中惊鸟扑翅,相互逐闹。

    秉性相近,共处甚欢。

    鼾声碾碎红云绿草,孟皋拧眉,掀起眼皮一看,一坨黑影在地上缩手蹬腿,靠在他脚边的床架酣睡。

    是守夜的小李子。

    衣料蹭得窸窣,孟皋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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