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终章 (第1/3页)

    自那夜过后，阿暄便又多了个弟弟，平素无人之时也不再喊他少爷，而是唤‘阿峥’。

    只是眼看着冬天便要过去，天气已逐渐回暖了，裴峥的病情却总是起起伏伏，时不时便又烧的浑身发烫。

    阿暄也曾焦急的去找过府内管家，却被冷淡的一句“病了这么多年了不也没死”打发了出来。

    婉娘也来寻过他几次，却是催促他赶紧做好准备离开裴府，他无奈之下只好同婉娘说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婉娘腾的站起身来瞪着阿暄，“你想带着他和我们一起走？！”

    “……是”阿暄有些惴惴地望着她。

    “你疯了吗？我们自己尚且艰难度日，还要带上这么一个累赘？”婉娘心中惊怒难平，言语之中不免失了分寸。

    阿暄也知这并不是个好选项，可他想到了裴峥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痛苦忍耐的模样，又想到了裴府上下一干人等事不关己的冷淡嘴脸，便觉得心中放不下。

    “可是，若是我们不管他……他这样病下去，真的说不好什么时候就……”

    “那与你何干？与我又何干？”婉娘干脆的打断了他。

    阿暄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婉娘此时的冷酷令他感到有些陌生，可她说的也的确是实情，阿暄只得又低下头去。

    “你让哥哥……再好好想想吧。”

    裴峥这几日同样断断续续发着烧，似有一把火从他的喉咙一路烧到了肺中，连呼吸都如同被放在炉中炙烤。

    阿暄一如既往的悉心照料着他，只是神色中更多了几分忧心忡忡，时常看着他欲言又止。

    也的确快到时候了，裴峥躺在榻上静静的想着，感觉自己如同死囚在等待最后的处决。

    那人终究也是要离他而去的。

    尽管他已经如此努力过了，阿暄问他要不要做他哥哥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瞬侥幸，也许他最终会为了自己留下来，可现实如此，他也只好将这血泪咽进肚里就此认命。

    只是千万求他，走的时候不要告诉他。

    “阿峥，你怎么哭了？”耳边传来哥哥有些急切的声音，裴峥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正无知觉的往下流着。

    “哥哥，我是不是快死了呀”

    “不会的，不会的……”阿暄将他一把抱住，不住的安慰着。

    “要是我死了……哥哥就把我埋在太尹山脚下吧，说不定下辈子能投胎去做一株灵药，也算是无忧无虑快活一生了……”他在阿暄耳边轻轻说道

    裴峥感觉到抱住自己的人轻轻颤抖着，肩膀传来一丝潮湿之意，便知道他也哭了。

    还有人愿意为他流泪，那也是很好的，他昏睡过去之前这样想到。

    次日早晨，裴峥醒来没有看见阿暄。

    也许是出门洒扫了，裴峥这样同自己说道。

    直到过了午时，才有一个面生的小厮过来给他送药，“暄哥哥说，他有事出府了，可能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于是裴峥便知道，这就是离别了。

    从前他如何独自一人活着，今后也一样，他原先这样想着，也的确试着这样做了。

    可惜做的不太好。

    他在榻上躺了一天，高烧使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前一秒似乎看见了哥哥从门外走进来唤他名字，下一秒却发现屋内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浓黑的中药放在一旁早已凉透，他开始恨起阿暄来，恨他不信守承诺，恨他带给他的这无端的软弱内心。

    我偏不喝药了，他咬着牙想，就让我死了得了。

    可到了第三天，他房中来了一个他未曾想到之人……

    婉娘披头散发红着眼冲进他房中，掐住他肩膀疯魔一般冲他喊道，“肯定是你！你做了什么？！快说你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这冲击的一瞬还未来得及让他思考，比如为何婉娘还停留裴府之中。紧接着下一瞬便跟进来许多凶神恶煞的丫鬟婆子，一把将她架住立在一边。

    跟进来的管家则堆出满脸的褶子冲他笑道，“二少爷，咱们移步正堂，请。”

    这一瞬之间发生的一连串动作让裴峥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他茫然的向四周看去。

    管家见他迟迟不肯动，便高声道，“一个个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赶紧伺候着少爷去正堂！”

    说罢便有两个家丁上前来，小心翼翼扶着他要往正堂走，他活了这么快十四年才头一回享了这少爷的待遇，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

    “起开……我自己去。”

    他一把挥开左右两边，摇晃了两下站稳，慢慢向正堂走去，无论正堂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要自己站着去趟。

    甫一踏进正堂，裴峥便感觉数道目光向他投来，有仇恨、嫉妒、艳羡……和探究等等，精彩纷呈。

    他扫了一眼在座众人，却在一旁主座之上看见了阿暄，他身旁还坐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袍的白胡子老头儿，阿暄见他来了，便冲他笑了笑，只是神色间……不知为何透着一丝生疏。

    “唉呀！峥儿来啦，快坐快坐”说话的是小裴夫人，她同样是满脸堆着笑，只是衬着那鲜红的口脂，显得有些狰狞僵硬。

    裴峥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下。

    他刚一坐下，主座上的裴老爷便迫不及待的向白胡子老头儿开口道，“仙师，这便是犬子裴峥，您刚才所说，可非虚言？”

    仙师？裴峥皱了皱眉头。

    只见那老头儿笑着捋了把胡子，冲他走了过来，“你就是裴峥？”老头儿问道。

    “是”他也站起来，做了一揖。

    只见老头将他左右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

    “求仙问道，讲究一个缘法，我今日遇得了暄儿，本想直接将他带回师门，可他非执意过来寻你，我见他心有执念便带他来解，眼下见你竟也非同一般……裴峥，我问你”

    老头儿和阿暄一道笑着看向他，“你可愿拜入我门下，随我和暄儿一道上太尹山？”

    这？！裴峥抬头望向老头儿又望向裴老爷，只觉得眼前所发生一切都荒谬绝伦，什么仙师？什么太尹山？这和阿暄有何关系？和他又有何关系？

    “唉呀！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磕头谢谢仙师，呸！得喊师父了！”一旁的裴老爷急的恨不得亲自下来将他踢的跪倒在地磕上一个响头。

    “哎呀犬子愚钝，他这是高兴坏了一时反应不及，仙师莫怪，莫怪！”

    “敢问这位……如何向我证明您就是太尹山所来？”裴峥打断了裴老爷一番殷勤之语，向老头儿问道。

    “你！当真是放肆……”裴老爷气的要背过气去，老头儿却哈哈大笑起来，摆手表示不在意。

    “这有何难，我来看看……嗯，虽根骨上佳，却有先天不足之症……嗯，就当作为师是给徒儿的见面礼了！”

    只见老头儿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