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03 (第1/1页)

    尚未到香客鼎盛的时段，神坛内没有半个人，居住郑家神坛的郑家人郑正雄与郑筱馨全不在家。侵蚀墙垣的线香气味依旧散发熟悉香气，陈旧空间始终带着熟悉的神秘氛围。

    神坛Y凉倒不至於冷，郑泽却莫名打了个哆嗦。他的目光不自觉飘向神桌上的瑶池金母神像，与许氏画廊画像相异的面貌庄严，或许是受许岳群激烈毁坏画作的行为影响，从小看到大的母娘面容竟多了份郑泽说不出的骇异，就像同样的瓶子，被人不知不觉间掉包内容物，即便外观相同，本质却是天差地别。

    「筱馨通常都是七点左右回来。」王宝娥淡然道。

    「你怎麽知道……」郑泽咋舌，「也是，你当然知道，毕竟老妈一直都在神坛看着我们。」

    「我很抱歉，我也希望自己能真正陪你们长大。」

    「你有呀……你确实陪着我们长大。」

    郑泽带着王宝娥回自己的寝室等待郑筱馨返家，他刻意打开所有灯，更是怕郑筱馨忽略他进而敞开房门。他抓紧时间与王宝娥说话。郑泽说了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一GU「只要自己一直说话，母亲就不会离开」的念头让他不敢静下来，郑泽深怕只要自己一安静，王宝娥就会从人偶TT内离开，他只能回到不断自言自语的孤寂。

    钥匙cHa入锁孔的当当声，生锈铁门遭外力推动，相对轻盈的脚步声让郑泽知悉──郑筱馨回来了。

    屏住呼x1，一、二、三、四、五，从大门往内的五个步伐就能察觉神坛後方厨房有亮灯，厨房亮了表示有人在家。六、七、八、九、十，再五个跨步就能进入厨房中央，郑泽的房间最靠近楼梯，郑筱馨必然能从斜斜映S台阶的微弱灯光察觉郑泽的房间正亮着灯。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五个用力而急速地踩踏，郑筱馨翻过楼梯直奔郑泽的房间而来。

    「郑泽！我的研究呢！」

    郑筱馨如猎物被人y从口中叼走的母狮，她的愤怒无须过度检视，任谁都能感受她即将爆裂的怒意。

    闪电是先有亮光後有闷响，先视觉後听觉。郑筱馨不然，她先将怒火以声音传送，视觉则晚一步抵达，远方吼叫先一步抵达，接着她才一个箭步冲入郑泽的寝室。当威慑结束，郑筱馨才看到放置在郑泽身边的人偶。郑筱馨伸出双手夺回自己的研究。她将人偶抱在x前谨慎检视，当郑筱馨察觉悬挂在人偶後背摇摇yu坠的线路时，她暂时停歇的怒火又获得燃剂重新燃烧。

    郑筱馨气极了！她无法单纯用言语传达愤怒，她举起右手，打算用不留情面的攻击传达最直接的情绪。郑泽察觉她的动作，身子下意识蜷缩，以双手格档可能遭遇的突击。

    「郑馨柚！」

    王宝娥用郑泽从未听过的名字呼唤郑筱馨，郑筱馨的巴掌也因这个陌生名字停下。她睁大眼睛，嘴巴无法合拢，她无法理解自己听见什麽，更无法控管表情。在接下来的数秒，她的表情以川剧变脸之姿飞快变化，从呆愣到空白，最後回归愤怒。

    「该Si的郑泽！你到底对我的研究做了什麽！」

    「郑馨柚，我在跟你说话，你不要牵扯别人，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王宝娥不意外郑筱馨的反应，强y要对方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你为什麽知道我原本的名字？你怎麽可能知道？你Ga0坏了我的研究！你为什麽总是制造麻烦！」

    郑筱馨抱着人偶狠瞪着郑泽。b起人偶T内有未知存在，她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的弟弟无意间得知某个名字，并让程式记住名字、组织语言，开启一连串JiNg湛骗局。

    「因为你的两个名字都是我取的！郑馨柚，我确实没有足够时间教会你如何当个姊姊，但你忘记当时你是如何承诺我的吗？在那次我跌倒的时候。」

    明明依然是没有起伏的电子音，郑筱馨亦不会因为人偶流畅的语句便对自己的研究产生违背毕生价值观的判断，然而一如当时如何向郑泽表明身分，王宝娥同样以仅有自己与郑筱馨才知道的秘密开起对话的桥梁。

    「当初你在我肚子里时，我特别想吃柚子，柚柚听起来很可Ai，我便决定你的名字里一定要有一个柚字！後来你阿公说你命中带火，名字有木部不好，要趁早改名。我不信这些，但你的牛脾气最终让我妥协，想着说不定改名能让你变得圆融一点。筱馨，就是要你凡事小心，不要意气用事。你阿公……确实很懂这些，难怪郑家神坛被他经营的有声有sE。」

    当王宝娥讲出旁人无从得知的陈旧岁月，郑泽能明显感受萦绕郑筱馨的满身戾气逐步消散，她显得不知所措。

    那是郑泽不曾参与的「王宝娥与郑筱馨的人生」，纵然郑筱馨再蛮横不讲理，她也知道人偶口中的故事绝非区区郑泽一人得以杜撰。

    她与郑泽一样选择相信最不可能的答案。

    「妈？爸……真的……召灵成功？」郑筱馨小心翼翼吐出问句。

    「难道我还要将你三岁尿床还偷偷将被子塞到yAn台的事情都说出来，你才能肯定我是谁？」

    「不要说！」郑筱馨气急败坏用手遮住人偶的嘴巴，人偶的嘴巴只是虚设，发声全依靠腹部上的发声器，然而郑筱馨急起来连自己的设计细节都忘得一乾二净。

    一听到郑筱馨三岁还会尿床，郑泽一时间没忍住笑了出来，整个人笑得cH0U搐，羞窘的郑筱馨抱着人偶朝郑泽挥拳。

    「欸欸欸！你手里捧着老妈，你不怕摔着老妈吗？」

    郑泽的规劝制止了郑筱馨的动作，她鼻孔放大，以喷火眼神瞪着对方。

    「老妈，你看郑筱馨欺负我！她想打我！」

    「直接叫姊姊名字，没大没小，该打。」

    这种谁也不挺，各打五十大板的中立姿态，让姊弟俩同时笑出来。当他们听见彼此笑出声，才恍然察觉他们失笑的理由。

    这不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最想要的家庭关系？有一个不用毕恭毕敬、说话都要审慎用词却又不失威严的母亲，在孩子们起口角时不会以个人偏好偏袒其中一方。他们曾经离这个梦那麽近，最後却失去了它。

    「你们知道，我曾经Si过不只一次吗？」

    王宝娥的话题瞬即抓回我们两人的注意力。她没打算从孩子们身上得到答案，迳自说了下去。

    「我确实是在生泽泽时离开你们，但其实在生柚柚时，我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医生说我的身T不适合再怀孕，但我真的很想要再有个孩子，想让馨柚有个弟弟，不想让你一个人。」

    郑筱馨讶异地瞪大眼眸：「我怎麽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麽要让你知道呢？是我们做父母的决定要生下你们，不论後续遭遇什麽困难，都不该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唯一的责任就是必须在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开开心心，努力学习，积极生活，直至你们也迈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