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 7 枪声为谁而响 (第3/3页)

气软绵绵的柯文从顾昀的铁手扣扯出来。随后紧张地端住顾昀的肩膀，看到对方的双眼死死盯着一个方向，身体发抖僵直，那是怒不可遏的表现。

    确认无碍后，他立刻转头看向柯文在的方向——那个刚才还脱力死一样躺在地上的人，现在竟风一般地，从原地消失了。

    顾昀脑海中还回荡着柯文的话。手指残留着那个长着肿瘤的指节的柔软触感。

    “我会在下一个雨夜登门拜访，请您看看，像你我这样的老鼠，这座城市里还有许多。”

    两天前的夜里，长庚在厚重窗帘的遮掩下看到了顾昀在信箱前驻足取信的过程。

    每天早晨管家夫人会在两人起床前取好报纸放在餐桌上，信箱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他这么晚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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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顾昀回屋后又隔了一阵，长庚敏锐的直觉让他无法就这样躺在床上不去想这件事，于是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顾昀门前，听到了顾昀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声音。随后他看到对方把什么东西扔进了壁炉里。

    工作日长庚要全天待在在工厂，于是他请管家夫人把顾昀最近的行程一五一十记录下来都告诉自己。他最近一直没有和顾昀正面交流过，担心如果直接询问会得到糟糕的结果，便用了这样一个颇为“阴险”的方法来关心自己的法定伴侣。

    果然，在两天后的午夜顾昀出了门。

    而身在工厂的长庚也在不久之后接到了管家太太的来电。

    他立刻驱车前往了那个公园。

    白天的金海公园鸟语花香，树木的浓密大片的树荫经常会吸引一些学生来这里野餐，经常在周末可以听到他们的欢笑以及年轻人互相探讨的不同政见。然而一到夜里，这片被自然宠爱有加的公园，在窸窸窣窣的夜间生物出没声中显得有些疹人。

    他把车停在了公园附近，从林中穿行，寻找了一番后，在公园中心的地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是除了顾昀以外，还有一个人，是谁？！

    他紧紧盯着顾昀和那个矮个子的交涉，他离得不近，听不到具体的内容，只是后来突然发生的肢体冲突让他意识到情况不妙——顾昀不正常，那双手抵着那个家伙时间之久，久到几乎要将其掐死！

    长庚当机立断掏出了枪，一发子弹打在了两人身旁的草皮上——天知道他有多紧张，只有这样才能杜绝跳弹误伤顾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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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他到了顾昀身边，去掰开对方手指的时候，饶是长庚也对那股可怕的力量感到无比惊讶，顾昀的手指不能动弹，几乎肌rou痉挛一般死死掐着矮个子的脖子！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突然反应过来差点被扼死的人可能对顾昀而言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只不过那具将死的躯体就这样，几乎是两分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带着疑惑看向顾昀，等顾昀从愤怒的麻木中回过神来，长庚握着他由于痉挛而无法动弹的手。紧接着问：“你还好吗？”

    顾昀不打算回长庚的话，直接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长庚感觉到有些理亏，随后双手按住顾昀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跟他讲了自己再偷偷关注他最近的行动，出于关心他的安全，才出此下策。随后他认真地看着顾昀的眼睛，说

    道。

    “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并不想要我参与，抱歉，可是我很担心你。”

    顾昀神色木然打断他：“所以就监视我，跟踪我？”

    这句话堵得长庚不知该说些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他总是这样防备，如果今夜顾昀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重伤，或是就这样一去不回……脑海中因为幻想而产生的焦虑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好脾气，于是一字一句地说，“你打算做什么？”

    “你要在市中心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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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昀突然看向了他的眼睛。

    长庚的话语令他突然想起，柯文是他千方百计找到的人证。

    “我要杀人？”顾昀瞳孔一闪，手指渐渐从痉挛的状态恢复了一些，他的神经依旧紧绷，

    声音却变得没那么高亢，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是啊，如果不是你李旻，如果不是你坏了我这个疯子的事，那个混蛋今晚就要被我拧断脖子，我要让他的尸体被乌鸦灼烂，让他的腐臭在这个城市里弥散……”

    “多亏你了，大慈善家。”

    他说着这句话，脸上竟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动摇的神色。

    长庚意识到顾昀其实是在阴阳怪气地发泄情绪，但他一向不能容忍顾昀的自我嘲讽，于是忍不住地反驳，“这段日子你很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请求你，请你，对自己宽容一些好么？”

    “宽容？”顾昀张了张嘴，内心苦笑，“我怎么宽容？”

    顾昀被这两个字眼刺痛了，他猛地想起自己还没有在跟柯文的争辩中完全说服自己，可以说，他甚至不想承认自己在逃避柯文对他的质问。

    他恨李丰吗？恨，但好像不只是李丰。顾昀开始朦胧地意识到这背后还有什么更大的、更重要的东西。那些别扭的憎恨，和难以拔除的依恋到底是什么。正如柯文所说那般——他看不清杀了他骄傲和尊严的那把刀，到底长得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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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他，因为迷茫而寸步难行。如此不堪，要他怎么宽容自己？

    顾昀小声地笑了出声，声音越来越大。他的面容极其痛苦，十分委屈，听起来仿佛在痛苦地哭号。

    长庚有些慌了，他被眼前的顾昀吓到了。

    他试图凑近他。

    顾昀此刻低垂着头，背脊不可自控地发着抖。

    长庚以为是自己的跟踪对顾昀产生了再一次的伤害，他手足无措地抓着顾昀的手，用它狠

    狠地扇自己的脸颊，眼泪涌在通红的眼眶旁，他抱住了顾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alpha的泪滑落在了顾昀脸上，烫得他恍惚在想，长庚，为什么，是你在道歉？

    柯文的怨毒在最后的质问声中全然显露，他不太能接受顾昀作为一具改造体还拥有着强大坚韧的品格，所以这个神经质的混蛋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看到顾昀发狂的样子，只要顾昀杀了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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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顾昀被困在了道德与暴怒的牢笼中，若是就那样杀了柯文，这对他而言将会是一种无法面对的失败。反倒是这那个一直被抵触着的alpha，竟意外地阻止了这一场失控。

    当然，这不是意外。

    哪个alpha会意外地忍受着恶劣脾气的omega；会为了让对方远离皇室特意买一套下城区的小公寓；甚至在床事上承受着某种难以启齿的羞辱；最重要的是，他从始至终一直像对待当年的将军一样，尊重着顾昀的心。

    顾昀在长庚心里，一直是午夜的一轮明月。这个alpha甚至可以为了保持顾昀的高洁而永远卑微地仰望他。

    顾昀明白这种仰望，他一直都懂。

    当被紧紧抱住的时候，他再也压抑不了自己的情绪，终于从扭曲的笑声中解脱，浑身脱力地伏在长庚肩膀上。

    他轻轻抓住了对方温厚的手掌。

    今夜，正是那颗子弹让顾昀明白——他没有理由，再去回避长庚的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