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暗房 (第1/2页)

    游明识最终也没有接受那套房，他只是垂下眼，说了些似乎不相干的话：“其实我很长时间不拍胶片了，不需要暗房。”

    游以闻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没有动，他盯着游明识的脸，想起还在本科时，游明识除了那台最心爱的佳能，经常会带着一部Olympus胶片机到处跑，而他记住这个名字仅仅是因为自己曾经口误说成Olympics，之后被游明识好好纠正了一番。

    那时候他并不理解游明识的这项爱好，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热衷于用无法即时看到照片预览的相机，还会花那么多时间自己去暗房处理底片。

    两人不在一个学校，但离得近。有时去接游明识，会收到消息说他在艺术中心的暗房里，游以闻只好在附近绿地找张木椅坐着等他处理完照片，并对这项活动失去更多耐心。

    他曾经问过游明识，这么繁琐又过时、因为没办法看到即时成片所以无法控制成像的机器，到底有什么好处呢？游明识反问他，难道数码相机就可以完全控制成像吗？相机会再处理成像，其实永远也拍不出真实世界，从这个角度来讲所有相机都不受控。

    游以闻说至少数码相机可以在不满意的情况下反复再拍，胶片机不仅拍的时候不知道成像如何，还要等一卷拍完洗出来才能看到也许很久之前拍的照片，实在很麻烦。

    游明识却笑起来，说：“就是因为这样拍出来才会很珍惜啊，菲林也不便宜呢，你又不是没看我们的记账本。”

    游以闻却看不出来他有多珍惜，总是对着自己胡乱按下快门，拍到的照片里估计有一半都是废片。

    他又问：“那如果拍得不好怎么办？”

    游明识眼睛很亮、语气也笃定：“那也不能怎么办，只能按快门的时候祈祷啦。”

    游以闻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最后学的怎么会是物理。

    但是什么时候开始游明识不再用胶片相机的呢？游以闻试图回忆，发现似乎想不起来有什么关键节点。本科时游明识很喜欢收集已经停产的胶片机，有些机子电池本身比相机还要贵，那时候游以闻警告他这样搬家的时候会很麻烦，游明识就会对天发誓他到时候一定自己搬。

    当然，其实每回都请了搬家公司。

    可现在游以闻却没有在他家、或者原来他们一起住的房子再发现陈列半墙的古旧机器。游以闻想了想，觉得其实它们摆起来还挺赏心悦目的。

    他用目光去描游明识的轮廓，又觉得那天的想法是错的，游明识也许的确已经变了太多，不再像当年会向他展示如何用浴缸模拟黑洞、或者在一起看科幻电影时挑出一百个观众根本不需要知道的设定漏洞。

    他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你真的不打算去和阮家一起吃个饭吗？”

    游明识想起那张刚订的机票，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去，反正叔叔阿姨也不想看到我。”

    安瑜和游堑倒没有苛待过他，吃穿住行都按游以闻的标准来，只是从游以闻回来之后就明显冷落他，不过问他的学习情况，有事比如需要他出席什么场合都会让管家转达，大概怕游以闻看到他们互动心里不好受。

    因此，自那以后，游家和他相处最多的反而是当时最讨厌他的游以闻，这真是弄巧成拙。

    他甚至怀疑如果自己想开一家早餐店度过余生安瑜也会欣然投资，并同时不会来看他一眼，因此应该也不会介意自己不去游家准媳妇的第一场家宴。

    何况他常常不在国内，本身一年到头和安瑜游堑见不了两面，就算要去应该互相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讲话，没有太大必要。游明识觉得，自己只要扮演一个对游家有求必应的吉祥物就好，但除了拉他出去充充门面证明游家没有亏待他、替游家维护一些非洗钱项目的慈善基金，自己好像也没有别的功能了。

    听到他这么坚定的回答，游以闻反而看起来心情更好。他笑了一下，说：“那就随你开心吧。”

    游明识似乎真的因为这个没必要却反复出现的问题十分疲惫，他伸手把播放器随便调到一曲巴赫，就一言不发地闭眼假寐了。

    快到小区时，游以闻突然问他：“你之前说楼下咖啡好喝的是这家店吗？”

    游明识猛地睁开眼，问：“你要干什么？”

    “只是去喝杯咖啡，”游以闻的语气仿佛很委屈，“不是都好喝到加了人家微信吗，我也想试试。”

    “那条消息是你删的。”游明识现在才反应过来，用了陈述句。

    游以闻微笑，把车泊在附近的地面车位，走到副驾窗边，问他：“要一起去喝吗，还是就我去？”游明识怎么会放心他自己去，下一秒就开了车门要跟他走。

    游以闻却若有所思：“确实很爱喝吧，这么迫不及待了？”

    “你不要阴阳怪气，”游明识没什么力度地瞪他一眼，“就只是认识了一下老板，以后买东西方便些。”解释完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再三叹口气还是跟上了游以闻的脚步。

    曾烨看到他时眼睛明显一亮，喊他名字时尾调刚要升上去，就看到了游以闻，因此尾音又陡然削弱。

    咖啡馆此时人不少，听了老板这声都下意识往门口看，又因为进来的两人相貌出众，视线一时半会都黏在他们身上。

    游明识很头痛地摸了摸眉弓，回曾烨一个招呼。游以闻大步走过去，礼貌又和煦地露出笑容，说：“你好，我听明识讲过好多次你家咖啡很好喝，今天正好路过就想来尝尝看。”

    曾烨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发现他身上那件卫衣似乎也见游明识穿过，因此心下有了判断，他也客气地笑：“是我的荣幸，您看一下菜单，我比较推荐上次明识点的那款卡蒂姆豆，您想喝什么做法？”

    “明识，”游以闻听了这句话语气反倒更温柔，“你上次喝的是什么做法？”

    游以闻从来不这么喊他。游明识叹了今天第无数口气，走上前替他点单：“来两杯手冲就好，谢谢。”

    曾烨轻快地回复他“好嘞”，又说既然是明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