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钢铁森林的回响 (第1/1页)

    陈默踏出楼道口的瞬间，就像一滴热水掉进了冰窟窿。

    那GU子冷，和屋里那种Y冷的、静态的寒不一样。外面的冷是活的，带着一GU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劲儿，像一堵无形的墙，劈头盖脸地撞过来。它瞬间cH0Ug了你肺里的最后一丝暖气，然后顺着你的气管一路冻下去，让你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变成了一坨冰疙瘩。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下巴更深地埋进冲锋衣的领子里，只露出一双被风吹得微微眯起的眼睛。

    寂静。

    Si一般的寂静。

    这是他走出这栋楼后，最直观的感受。没有汽车的引擎声，没有工厂的轰鸣声，没有邻居的吵闹声，甚至没有一声狗叫。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自己那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和脚下积雪发出的“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在这片寂静里，任何一点声音都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危险。

    他没有走大路。主g道视野开阔，是天然的猎场。他选择了楼宇之间那些被Y影笼罩的夹缝。他的动作不像是在走路，更像是在进行一次战术渗透。

    他贴着墙根，以半蹲的姿态，用一种被称为“交替掩护”的步伐，从一根承重柱的Y影，快速移动到下一个垃圾箱的后面。每移动七八米，他都会停下来，用至少三十秒的时间，像一头警惕的孤狼，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的目光扫过对面楼上那些黑洞洞的窗户，扫过远处街道的拐角，甚至扫过头顶那些随时可能因为积雪过重而垮塌的广告牌。他的耳朵在捕捉着风声之外的任何异响——一声咳嗽，一下金属碰撞，甚至是一块冰从屋檐掉落的声音。

    这就是龙城，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一座以钢铁和煤炭闻名的重工业城市。可现在，那些曾经喷吐着浓烟、象征着力量和繁荣的巨大烟囱，都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戳在灰白sE的天幕下。

    街道上，一切都维持着“长夜”降临那一刻的姿态，像一座被瞬间冰封的庞贝古城。

    一辆公交车斜斜地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车门大开着。透过布满冰霜的车窗，陈默能看到里面挤满了人，一个个都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一个母亲，还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一个年轻人，手里还攥着他的手机，似乎想拨出最后一个电话。他们成了这座城市里最悲哀的冰雕。

    他移开目光，继续前进。

    在一个十字路口，他停了下来。这里太过开阔，是狙击手的绝佳靶场。虽然他不认为现在还有谁有那个闲心和装备去当狙击手，但刻在骨子里的警惕，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伏在一辆侧翻的皮卡车后面，观察了足足十分钟。

    就在这时，街角的一栋百货大楼里，传来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几句模糊不清的、充满愤怒的叫骂声。

    陈默瞬间绷紧了身T，像一张拉满的弓。他将身T压得更低，只露出一只眼睛，SiSi地盯着那个方向。

    很快，两个身影从百货大楼的破门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是两个男人，都穿着臃肿破烂的棉衣，脸上满是W垢。他们在为一个军绿sE的帆布背包撕打着，像两头为了争抢腐r0U而搏斗的鬣狗。他们的动作毫无章法，充满了原始的、野蛮的狠劲。你一拳我一脚，用膝盖顶，用牙咬，用脑袋撞。

    没有技巧，只有最纯粹的、为了活下去的疯狂。

    终于，其中一个身材稍显高大的男人，不知从哪里m0出了一截断裂的钢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T0Ng进了另一个人的腹部。

    “噗嗤。”

    即使隔着几十米，陈-默似乎也听到了那声让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矮个男人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那个不断冒出热气的窟窿，然后像一袋被cH0U空了空气的垃圾，软软地瘫倒在地。雪地上，很快洇开了一片刺眼的、暗红sE的印记。

    胜利者剧烈地喘息着，他没有去看地上的尸T一眼，而是迅速抢过那个背包，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几包饼g和一瓶水——手忙脚乱地塞进自己怀里。然后，他一瘸一拐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另一条巷子的深处。

    从头到尾，陈默都像一块石头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只是在冷静地分析。

    那个活下来的人，T力消耗巨大，左腿在刚才的搏斗中受了伤，走路姿势不对，速度很慢。他怀里揣着食物，血腥味会x1引来其他的“猎食者”。他活不过今晚。

    这就是结论。

    他不是冷血，而是在部队里，他见过太多b这更残酷的场面。他明白，当文明的枷锁被砸碎，当生存的压力碾过一切时，人X里最黑暗、最原始的那部分，就会像洪水猛兽一样被释放出来。

    同情？怜悯？

    在这里，这些都是最昂贵的奢侈品，足以让你用命去支付。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确保自己不会成为雪地里那具正在慢慢变冷的尸T。

    确认周围再没有其他动静后，陈默才从皮卡车后面出来，他没有靠近那具尸T，而是选择绕了一个大圈，从街道的另一侧继续前进。

    空气中，那GU淡淡的血腥味，像一个无声的警钟，让他把感官的敏锐度提到了最高。

    他路过一个社区公园。里面的秋千，被风吹得一前一后地晃荡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像是鬼魂在叹息的声音。一个塑料滑梯，被大雪埋了一半，只露出一个鲜YAn的红sE顶棚，像一块流不g的血迹。

    看到那个滑梯，陈默的脚步，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他想起，小时候，他就是在这里，把第一次学骑自行车的陈雪给推倒的。小丫头摔破了膝盖，哭得惊天动地，一边哭还一边骂他是全世界最坏的哥哥。最后，还是他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那时的天空，好像总是蓝的。

    那时的风，好像也没这么冷。

    他甩了甩头，把这些没用的情绪从脑子里驱赶出去。回忆，是另一种形式的毒药，它会让你变得软弱。

    他加快了脚步，将那个公园远远地甩在身后。

    又穿过两条街道后，他的目的地，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

    红旗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一栋三层高的白sE小楼，孤零零地立在街角。大门紧闭，窗户完好，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被大规模地洗劫过。

    他没有立刻靠近。

    他像一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猎物周围耐心地盘旋着。他绕到了小楼的背面，躲在一堵断墙后面，掏出怀里那个已经有了T温的军用水壶，喝了一小口热水。

    温热的YeT流过喉咙，让他冻得有些麻木的身T，恢复了一丝知觉。

    他靠在墙上，目光像鹰一样，审视着那栋白sE的小楼。

    风，依旧在呼啸。

    那声音，像是这座钢铁森林里，无数冤魂的回响。

    而他，就是这片森林里，一个沉默的、孤独的，为了生存而奔走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