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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方子穆只是一面之交，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程觉，你哪个院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程觉干脆回复道：我根本不是x大的学生。

    啊？

    我都28了怎么会是大学生？我是无业游民。

    28？不会吧？说你20我也信啊！

    是啊是啊，赶紧吓跑吧，小屁孩。程觉心里发笑。他是个俗人，随着年龄渐长，面对刚成年的小孩心里总有一股优越感：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呢。

    所以你别给我发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什么有的没的！我是在分享生活！

    别再发了。

    程觉反应过来方子穆可能真的动机不纯，毕竟俩男的为什么要互相分享生活？可他不愿意把事情挑明了说，他觉得方子穆这人看起来挺好面子。

    不行！程觉！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吗？

    程觉哑然失笑。怎么还自爆了呢？

    别再追我了，你自己在大学好好玩吧。

    不行！

    干脆删了得了，程觉心想。反正没什么机会碰面，方子穆这个年纪，爱玩是很正常的，这种无疾而终的好感过一段时间就会被抛诸脑后。

    不行！程觉！你是不是想删我？

    不能删！

    方子穆一连发了好几条。

    我会少发点信息的，不会总是烦你了。你别删我，求你啦！附带一串哭脸。

    行，我不删，你少发信息，不然我拉黑。

    好好好！

    程觉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没有底线，方子穆发两条信息撒个娇，甚至本人都不在眼前，他就无法抗拒了。

    方子穆没有出尔反尔，微信提示音响起的频率大大减少，但是他逐渐开始发一些自己的照片，有时候是在吃食堂，有时候是球场上的单人照或合照。他个子很高，皮肤好像怎样都晒不黑，加上特殊的发色和俊朗的脸，在一群精神振奋的球员中格外醒目。天气转暖，程觉好像习惯了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响起的“叮咚”声，慢慢地也会评论两句“你吃什么长得那么高？”“回宿舍了？”方子穆一高兴就给他打电话，半天不挂，内容大多是一些琐事。

    程觉心想：真是有耐心的流氓。自己大了方子穆将近一轮，他也下得去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心中蒸腾着一股感动，不至于让他放下防备，可确实推动着他接受方子穆的殷勤。

    某天，方子穆约程觉去公园散步。程觉并不是很愿意，他清楚自己的自私，认为他和方子穆之间保持暧昧才是绝佳状态。但是他又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准备散步完就和方子穆说清楚，一刀两断。

    酣春已至，日光和煦，公园里行人不多，偶尔有家长带着孩子路过，河边的大草坪上铺了餐布，游人在野炊。程觉极少出门，这个公园离他家很近，他却从未来过。

    程觉到达约定的地点，因为路痴，迟到十分钟。

    “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我也才来不久。”方子穆穿着黑白相间的运动夹克，下身竟然是一条不过膝的黑色球裤。

    “你不冷啊？”程觉问道：“穿这么少？”

    “没事，我不怕冷！”

    “哦，我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雪还没化呢，你穿个运动装就出来了。”

    方子穆环抱双臂，体态随意，笑道：“你还记得呀？”

    耀目的阳光被方子穆挡在身后，金色的头发熠熠生辉，钻石耳钉似乎与头发交相辉映，衬托着他的脸庞如白璧无暇，眉目如画。少年恣意洒脱的笑容仿佛融入在空气中，和程觉记忆深处的某个影子相重叠。

    程觉的心跳倏然间漏了一拍。

    “你怎么了？程觉？”

    “没怎么。”

    “我可不是抠门才带你来散步的，我很喜欢这里，就想和你一起来……待会到了饭点咱们就去吃午饭，好不好？”方子穆问道。他想去牵程觉的手，却怕被拒绝，在方小少爷十八年的飞扬人生中，还从未有过这种因为感情而谨慎小心的时候。

    “好。”程觉答应道，之前他还心有不忍，在方才的幻想过后，他铁了心要和方子穆撇清关系。他们沿着沥青的走道绕了一大圈，期间方子穆正常发挥，口若悬河，程觉看似听得认真，却满心期盼着赶紧结束，请他吃顿饭把话说清楚就拍拍屁股走人，他在心里预想说辞，没注意到方子穆已经牵住了他的手。

    “松开！你没看见有人吗？”

    “对不起！你别生气，”方子穆可怜巴巴地道歉，又问道：“……没人你就让我牵吗？”

    程觉被他气笑了：“没人也不行！”

    “程觉，我真的很喜欢你！”

    方子穆小心翼翼地剖白爱意，弄得程觉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没有自信，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年纪大吗？还是因为你是无业游民？可是你也说了自己会出去工作的，你又不是找不到？我觉得你很好，很成熟、长得也很好看……”

    程觉扶额道：“你喜欢我什么啊？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就因为我年纪比你大？你好奇？”

    “不是啊……因为你很温柔，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温柔。”

    这是什么理由？程觉耐心地说道：“大学里和你同龄又温柔的人不是一抓一大把？你为什么非得看上我？方子穆，咱们走不到一块的，同性恋本来就很难被世俗社会接受，何况我比你大这么多呢？之前的事如果是我给了你错觉，我现在和你道歉，咱们以后不要联系了。”

    程觉转身就要离开，方子穆想去追，程觉扭头威胁道：“你跟过来试试？”方子穆愣在原地，那么大的块头看上去却有些可怜，程觉定定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家时方子穆给他发了好几条道歉信息，程觉看的心里发酸。过往方子穆对他虽说只是口头关心，但是程觉对此产生了一种惯性的依赖，很快就沦陷在他的感情里，而现在，他又必须得从这个甜蜜陷阱里爬出来，痛苦又无可奈何，他摁下了拉黑选项，然后把方子穆删除了。

    程觉在家里窝了好几天，距离他成年已经过去了十年，虽然他也渴望真诚的感情，但是他深知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大专毕业时，打工的电影院有一个同事追求他，那人比他小两岁，对他无微不至地关爱，程觉深陷其中，欣然同意，可两人在赤裸相见的阶段就结束了。程觉记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是却能清晰地回想起他的话：“程觉，我不是害怕，就是你那里太怪了，我接受不了。”当时他难受了几个月，回过神来才发现，失恋的痛苦也不过如此。

    他又想到方子穆，撇开那些不堪回忆的因素，方子穆看上去就是大户人家的儿子，任性娇纵，今后要么被家里人逼着结婚，要不然就单身流连花丛。他才刚刚成年离开高中校园，还没有过多地接触到复杂的社会，他的心意太不牢靠，自己和他不会有未来，如果是玩笑般的恋情，程觉又没有兴趣。他的身体异于常人，这种玩笑他开不起，也不想开。

    不久之后程觉在附近找了一个网管的工作，他这些年都是这样靠着打散工生活，一来他物欲极低，基本没有什么需要花大钱的地方，二来x大周边的老破小区面积虽小，租金也相应的很便宜，需要买什么的话周围还有大学城，生活还算便捷。且程觉毕业之后程芸给他打了一笔钱，金额大得他手软，程芸说是李则诚给他的，程觉便顺理成章地收下了。他潦草地活到28岁，竟然存了不少钱，只是他没有劲头去花天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