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勇者 (第1/1页)

    你躺在地上。

    你的肚子被捅出个洞，刚才又不是你躲得快，你的脑袋应该也要搬个家。你疼的无法思考，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你那破口袋的肚子里流出来，你想，那应该是你的肠子。

    你的魔法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你现在已经浑身疲惫，连个萤火虫似的光都做不出来。你的药水和法阵全部都被亨德里克破解的一干二净，你就如同一个蚂蚁被它捏在掌心，连你最拿手的用来逃跑的传送法阵也不起作用。

    你咒骂着上帝，咒骂祂为什么如此不公，凭什么龙个个都是魔法天才还他＊＊＊的免疫魔法。虽然这对你来说是大不敬的东西，但管它的，你已经是个恶魔了。

    如果真的以这副狼狈的面貌死去，那你也实在是太可笑了。你没有死在杀死勇者的路上，却要死在一条被封印弄癫狂的魔龙里。你懒得去思考究竟是哪一个结局更滑稽，你只是麻木。

    你漫无目的地思考，你不知道塞西莉娅为什么会和亨德里克打起来，而她对阿拉斯代尔说的那一句“抱歉”又是什么意思，虽然这段时间的相处你知道了他们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但你没有看见过塞西莉娅有传授过阿拉斯代尔什么东西，阿拉斯代尔一直只是在做杂事。而且他们展现出来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关系好的样子，可是，可你并不觉得就仅仅只是这样。

    你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在明知这是亨德里克的地盘下却还要住在这里，你明明曾经多次向塞西莉娅提过这件事，但是塞西莉娅从来没有正面回应你。

    你想不通，为什么她要特意回来，她完全可以不回来，也就没有现在的麻烦。她难道只是为了发个癫，然后再说句莫名其妙的话吗？简直就像是——虽然这种无端的揣测对死去的人并不友好，但你怀疑她。你也承认，这有你的偏见。

    你想，你给阿拉斯代尔设下的屏障如果没有人打破的话，不出几天阿拉斯代尔就会死在那里吧。

    附近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打破，而阿拉斯代尔也只是个普通人，至少你是这么期望的。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你一直在想塞西莉娅的那句话。你有一个猜想，一个你很不愿意承认的猜想。你想，如果上次那些事只是偶然，那个猜想也只是你想多的话——就这么一起死去似乎也挺不错。

    可是你还是看到了你不愿意看到的，就像在梦中。

    跟所有魔王和勇者这类俗套的故事一样，那个如天神般强大的人用他的剑杀死了恶龙，解救人们于苦难之中，被人们拥护着的最为崇高的——勇者。

    可那不是阿拉斯代尔。

    甚至都不能算作“存在”。

    太阳的光太过耀眼，你难以睁开你的眼睛。你努力透过金色光晕去看，在你睁开的细缝中你只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黑色碎片。你知道，亨德里克的存在正在消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之前的只是幻觉，“勇者”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如果忽略掉亨德里克掉落的尸体来看，似乎是这样的。

    好像有一片碎片落在你的脸上，在触及皮肤的一瞬间消失，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你用你仅剩的右手支撑你残破的躯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阿拉斯代尔那里。你走的每一步都很疼，但你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走着。或者说，疼痛对你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在这具皮囊上发生的一切你已经都不在乎了。你拖着肚子里流出的内脏，缓缓渡着用项链里被你用得差不多的魔力，以来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

    终于，你看到阿拉斯代尔的身影。

    你在他身旁坐下，他昏倒了，和之前一模一样。一开始你只是静静看他，渐渐的，你伸出你的右手。你将你的右手放置在他的脖颈，现在他脆弱的跟这世界上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你一用力，他就会死去。你甚至不需要玩其它的花样，不需要使用什么武器攻击或者是魔法这样的东西，你只要用力那么一点点，只要一点点。

    你的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你看到他睁开眼睛与你对视，那是一双十分平静的眼睛。你原本是应该是会产生慌乱这样的情绪，可心如死灰的你什么也感受不到。

    你对他说：“我把你敲晕想要让你——”

    他说：“我知道。”

    你说：“我要杀死你。”

    他说：“……我知道。”

    你沉默着，你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肮脏的目的早就被看穿，而你现在还在这里恬不知耻的言说，难道这样就能让你安稳一点吗？

    你不明白，找到了勇者的你应该是开心的，能完成任务的你必须是开心的。你只是要杀死他。可是为什么就那么的难过，为什么如此酸涩。如果他不是勇者就好了。

    你不愿意承认，现在的你想呆在他的身边，而不是为了——这让你感到自己背叛了什么，无论是阿拉斯代尔还是那个人，你都感到背叛。就像在着了火的房子里，失去了方向似的乱转，除了弥漫的烟雾和灼烧的火焰。

    他说：“我们去旅行吧。”

    “为什么？”你呆住了。

    他说：“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太可惜了。”

    “可是我……”可是你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抱有那种想法的你没有和他相处的权力。

    他拥抱了你。

    你感到难以遏制的悲伤，如此卑劣、赤.裸的你啊，而他却拥抱了你。你埋进他的脖颈如沙漠的旅人得到一杯水一样贪婪地呼吸着，你想对他说很多很多，你想和他，你……所有想说的话你都没有说出口，却听到你压抑的哭声。

    他愣住了，试探似的拍着你的背。你想要把你的情感通通宣泄出来。你恨不得掏空你的肚子，露出血淋淋的内脏，将一切都展示给他看，可你的心最后还是被砸成了烂泥。你记得你似乎哭了很久很久，直到你再也没有力气为止。

    他是“勇者”。

    是你必须，要杀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