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狗 (第1/1页)

    2.

    祁让承认自己有一刻的动摇，但这并不能让他心软，他比谁都清楚，夏衍的眼泪是一种很廉价的东西。

    他放开了对方，不动声色地擦掉夏衍落在他虎口的那一滴眼泪，祁让自以为一切都做得很隐蔽，却不知他所有的动作都被夏衍收入了眼底。

    祁让从口袋里拿出刚刚未能递出去的纸巾，重新递给了夏衍，他的动作很温柔，说出去的话却像一把利刃，“你们怎么都喜欢在说这种话的时候掉眼泪。”

    夏衍接过纸巾的手停在半空，很不解地抬头，他自认为自己并不聪明，但他还是能听出祁让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果然，祁让下一句话就证明了他并没有想错，“用一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配上眼泪，这是你们商量好的配方吗？”

    祁让没有让夏衍回答自己这个疑问句，卫生间的隔间实在逼仄，他伸长了胳膊将夏衍环在角落里才堪堪打开了门，祁让并没有去管夏衍因自己的话而明显低沉的情绪，像来的时候那样，他在前面，夏衍跟在他后面，这次也亦如此，他仍在前面，只是夏衍停留在了原地。

    那天之后陈琰逸对夏衍的态度愈发恶劣，时不时就会把他叫到不知名的酒吧和ktv陪他喝酒，然后当着一众好友的面羞辱他。

    夏衍其实并不在乎陈琰逸这些小伎俩，他从下定决心给陈琰逸当狗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人生很多事情都是尊严不能给的，但他仍然很害怕陈琰逸又像上次一样把祁让喊来。

    陈琰逸家是典型的暴发户，近几年才兴起，按理说和祁让那种世家挨不上边，社交圈也不同，至少在夏衍家还兴盛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听过说过陈家，所以夏衍很不明白，两人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夏衍只是走神了一会便被陈琰逸发现了，对方很不满地拽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这次的聚会和上次不同，来的人都是陈琰逸的一些狐朋狗友，在A市说不上话的小康家庭，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看在眼底，这时陈琰逸不开心，大家都噤了声不敢说话。

    “妈的。”陈琰逸闷声道，“喝了他妈的快一周酒气都撒不过来，祁让那个傻逼凭什么那样和我说话？不是他哥瘫了能轮到他掌管家业？”

    夏衍一怔，祁让这些年的事在圈内沸沸扬扬，他当然知道，可听到陈琰逸这样否认祁让，还是让他忍不住生气。

    他伸出手握住了陈琰逸的小臂，然后用了点力试图将他推走——这是他很笨拙，很自不量力的发泄方式。

    陈琰逸发现了夏衍的挣扎，本就在气头上的他更是愤怒不已，他甩开了夏衍的手，一手钳制住他的衣领将他从沙发拽到地上，然后随手选了瓶未喝完的酒淋在夏衍的头上。

    夏衍还没有从疼痛中反应过来，又被陈琰逸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婊子。”陈琰逸用这两个字概括他。

    “你他妈从那天跟着他去上厕所老子就发现了，你真当我傻逼呢，回来嘴角都裂了，谁他妈不知道祁让是个同性恋，哪个男的给他cao他都愿意，他就给你递张纸你就愿意跟他走了，你还真以为他爱上你了呢，我说他两句你就受不了了，你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

    包厢里的气氛因为陈琰逸的话降至冰点，陈琰逸脾气从来都不好，没人愿意在这个时间当出头鸟出来圆场，夏衍也只是沉默地听着，脑袋里很混乱，好像有无数个小人在他脑袋里奔跑，他什么也想不到。

    陈琰逸撒完气好受多了，他失了力，踢了夏衍一脚后便重新躺回沙发上，装起了好人，“你要是想给他当狗你就去呗，你让他赔我四十万违约金，我就让你走，你当初用二十万卖给我两年我们可是拟了合同的，现在一年都没呢。”

    “他还值二十万？”见陈琰逸语气好了点，和他关系好的朋友忍不住搭腔。

    “当初我还不是图个新鲜。”陈琰逸点了根烟，自己也觉得好笑，“毕竟谁见过一个大男人突然抱住自己说要给自己当狗的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呗。”

    夏衍听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和讥讽，心里没有半点起伏，他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到那个硬挺的时候心脏久违地沉了沉。

    就在他纠结的几秒里，门从外面被推开，夏衍抬头，外界的暖光恰巧打在他的脸上，不知道是酒渍还是眼泪淌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他看见服务员颤颤巍巍地进来将果盘放在桌上，然后说：“抱歉，打扰了。”

    于是夏衍松开了手，他抹了抹脸，等到服务员走后才讨好着对陈琰逸说：“我不想给祁让当狗，也不喜欢他，但我确实给他口了，我知道您不喜欢他，没有给他好好做，他被我咬得很疼。”

    话落，他垂下眸，“我刚刚反抗只是因为有点疼，不是因为祁让。”

    陈琰逸没想到夏衍会示弱，也没想到夏衍会给他顺毛，心情顿时大好，在众人惊诧地目光中说：“看到没，这就是二十万的用途。”

    周遭先是安静了片刻，随即响起了议论声。

    “我靠，这我他妈也得养一个。”

    “不是，你爸不打死你。”

    “这是真还可以。”

    陈琰逸扬了扬眉，没有理会朋友的议论，让夏衍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有人看见了，打趣道：“陈哥，你别被同性恋传染了，你看你现在就容易心软了。”

    陈琰逸听了没忍住骂出声，但打趣他的人和他家有利益往来，于是他忍住了，只是让他滚蛋。

    这场凌迟格外漫长，等到众人玩够已经到了后半夜，夏衍拖着沉重的身子给陈琰逸叫完代驾后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家那个吊尾楼现在估计还有人在打麻将，他也不想回家，于是就沿着大街走，也好让冷风吹吹他那混乱的脑子。

    他又活了一天。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夏衍好过，走了二十来分钟后，他误打误撞走进了商业街，绕过繁华的大楼，他拐进了街角的一家超市，想买一桶泡面填填肚子，最近陪陈琰逸鬼混，饮食不规律作息也不规律，他难得长了几颗痘，虽说他现在的生活没办法让他管这么多，可一想到祁让回国了，前几天还和祁让碰见了，他还是没忍住顺着买了一管痘痘膏。

    臭美，拿完东西往柜台走时他忍不住想，以他现在的身份，以后再碰见祁让比中彩票还难，浪费钱买什么痘痘膏。

    ……

    可是说不定呢，他又忍不住幻想，说不定能碰见呢。

    他很傻，但他没办法，他只能靠这些幻想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