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_6 摊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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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摊牌) (第1/2页)

    当打字机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时,窗外没有一丝光芒。

    整个城市都已经死去。

    我的肠胃在这份寂静中不适蠕动着,这时我才感受到一阵来自腹部的疼痛,就像胃壁贴合着厮磨,相互消化着。头脑也为低血糖所影响,这使得我在下楼时差点跌倒。

    地毯下的木板随着我走动吱呀作响,起初两步我还想着避免吵醒夏伦,于是尽力放轻了脚步,然而成年男人的重量落在上面非但没有降低声音,反而把那噪音拖得更长。

    所以我放弃了,干脆快步走到厨房,拿了两片面包出来嚼。

    今夜出奇地没有雨,冬日里也没有虫子的叫声,于是咀嚼声与呼吸在骨传导的作用下就显得响极了。我又忍不住想起近日的新闻,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在灾难降临在自己身上前,始终乐意保持着施害者的身份。直到现在,就连日落都让我心慌。开膛手全然地剥夺了所有人享受夜晚的权利。

    我把橱柜门关上,倚在瓷砖墙面上,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结果夜里骤然传出的撞击声使我倒吸一口气,剩下半声叹息噎在喉咙里却又不敢咳出来。我涨得脸色通红,以一种狼狈的姿态环顾房子,借着月色,客厅完好无损,没有一扇窗是被打破的,也没有人闯进来的迹象。

    但那声音显然是从屋内传出来的,我在原地站着,略有些不知所措。眉梢上的肌rou随着不安跳动着。

    靠近客厅的那片黑暗中又传来一声拖拽,是木板划过木板的声音,这次我通过来自脚下的震动明晰地确定了猜想,这声音是从地下室传来的——那个被房东锁上的地下室。

    我向来没有打听别人秘密的爱好,于是我闭了闭眼睛,决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像往常那样回床上睡一觉。

    但就在我经过门口时,听见里面微弱地传来一声“救命”。是男人的声音,准确讲是绝望的嘶吼,腔调像是几乎要哭出来。

    我停下脚步再一次环顾了房间,没有任何风,任何人,只有我。

    直觉告诉我这与衣物失踪有直接关联,我咬了咬牙,转身从厨房拿了把刀出来,我只是打算推门看看,仅此而已。

    果然地下室的锁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门把手轻轻转动两下就可以打开。我是第一次进到这里来,透过杂乱的架子依稀能看见一处空地,那里仅仅点了一扇灯,我在门口看不太清,于是向下走了十级台阶。于是我和那个倒在地上的黑发男人对视了。

    他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变得惊恐极了,而他的表情也完全反应了我的内心活动。

    恐惧。

    那种离奇的恐惧笼罩着我,几乎像看一面自由活动的镜子,尽管他略显卷曲的黑发盖住了半张面孔,五官与我不算太过相同,但同样的,消瘦与阴郁是最好的形容词,如果这真的是一面镜子,脑后的声音已经骂上一句“纯然的变态”了。

    但没有,他在这样冷的天赤裸着被捆在椅子上,即使摔倒也仍然挣扎着,不需要他说任何话,我已经明白这一切了。没来得及思考任何前因后果,我脑海中只剩下逃跑二字。但在我转身时,一个人形已经站在唯一的出口,影子被割裂成怪诞的形状,由下而上地笼罩着我,我逐渐看清他的面孔,那一定是个陌生人,长着夏伦面孔的陌生人。

    那双眼睛在光源缺乏的狭窄走道中仍然闪烁着,在漫长的对视中我终于读懂了那句凝固的灼烧感。我浑身的汗像被在原野上拖行时流下的血,这一秒死了一万遍。

    他向下走了一步,两步,于是我也在焦灼的氛围中又走下两级阶梯。

    木板承载着来自于他的压迫吱呀作响,倒在地上的黑发男子也随着我的一步步后退,看见了他。

    他的表情扭曲得像垂死的人,想必也已经预见即将发生的事情。

    我退到了阶梯尽头的角落,讪笑着为夏伦让出了足以经过的距离,只希望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位先生是死是活为什么被杀都无所谓。

    但是夏伦径直朝我走来,我背靠着墙避无可避,但我离奇地不愿仓皇逃窜。

    我等待着他的面容在某一刻松懈,转为无奈的笑。这当然没有发生,他面无表情,于他或许这意味着极度的愤怒,被剥夺秘密的愤怒。那双手在我想起反抗前掐上我的脖颈,缓慢地收紧,手掌足够宽大且炽热,虎口紧紧贴着我的喉结,就像永远镶在一起。

    肺里的空气随着一次次错拍的急促喘息被抽空,我脑海中闪过面包店女孩窒息的表情,痴傻地翻着白眼,舌头被迫伸出吐着涎液,原本情色的画面由我来演绎就显得屈辱。

    这份屈辱感使我从坠落感中清醒,拿起手中的小刀要往他胸口上捅,的确扎进去了,是心脏的位置,血汩汩流出浸湿白衬衣,但他握住我拿刀的手没有损失任何力道,在我拔出之前将其拧得脱臼。痛吼声在扭曲的气管中转化成气音,没有为他的表情带来任何改变,我挣扎着去抓他桎梏我咽喉的手,但在逐渐脱力中踢打都变得很可笑,尤其是那只脱臼失力的右手,几乎像在以撒娇的力道抚摸。

    他却在这一刻放过了我,我艰难喘息着要滑落到地上去,却一屁股坐在他强行插入我腿间的膝上,隔着薄薄的丝绸睡衣,完全能感受到那种不属于人类的炽热体温。靠着墙眼泪止不住地流,他冷眼看着,忽然又伸出手来,这让我恐惧得几乎要过度呼吸了。但他只是以一种揉搓的力道摸我的脸,像给野兽检查牙齿那样把手伸进我嘴里,按压舌面的痛楚使我一遍遍吞咽,又把溢出来的涎液涂满我嘴唇。在这片混沌中,我满脑子都是插在他胸口却无法致死的那把刀,又想起开膛手jianian杀的无数名黑发男子,全然符合他癖好的外表成为了如今最后一根稻草,想到即将被另一个雄性生物强jianian的命运,这比死还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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